祖母将他帶回方家,方家不過是多了一張吃飯的嘴罷了,可憑他自己,如何能在方家立足?直到他遇到太子殿下。初見太子殿下時,他衣飾雖普通卻談吐不俗,方塘隻當他是沒落貴族之後,二人稱兄道弟,相交甚好。直見太子殿下一直結交寒門子弟,又顯現出非凡的才華,他才得知那個胸懷大志之人是當朝太子。
太子于他,是師,是兄長,是他一生都要追随的人,他順理成章投入太子門下。各家氏族把持朝政,各族之間争亂不斷。兩家皇子同是李氏之後,李家卻想扶持二皇子上位。這些年他跟在太子身後,自然知曉他如履薄冰。他從未想過兒女私情,直到他在涼州遇到賀應渠,那時她答應了他一個請求。
若是得賀家相助,太子殿下在朝中便多了一分勝算。
可當她尋到她阿父後,他卻不想再要她的承諾了。
像逃一般離開涼州,回到上京後,叔父卻告知賀将軍欲與方家結親,方塘不知道賀将軍為何挑中了自己。
方塘手裡接過喜娘遞來秤杆,手忍不住地抖了起來。
自他得知二人要成親後,他的心不由亂了起來。那日得知太子殿下見了賀應渠,他的心便慌到了極點。太子殿下說得不錯,他若是一直逃避,隻會害賀應渠更深。
方塘挑起賀應渠的紅蓋頭,他要将一切話都說與她,告知他為何會去涼州,告知他與太子之間的牽絆,告知她……
他從涼州回來後便一直想着她。
方塘不由屏氣凝神,蓋頭被掀開,露出一張濃妝豔抹卻并不相熟的面容。
“你是何人?”方塘大聲喝道。
*
賀應渠與銀霜蹑手蹑腳,在迎新娘之時,二人趁着衆人不注意混入到迎親的隊伍中,随隊伍一同回到方家。
院裡掌了燈,火紅的燭光映滿整個院落,衆人喜氣洋洋地聚在一處,院子裡魚龍混雜,賀應渠二人趁亂溜了出來。二人解了一匹馬,共乘一騎,向着城外而奔。
耳邊呼嘯着風,賀應渠望着不遠處的城門,不由笑出了聲。
“銀霜,我們要回涼州了。”已将阿父的骨灰送回賀家,賀應渠一樁心事已了,若無旁事,賀應渠此生都不會再回上京了。
到了城門口,官兵望着二人喝道:“你們二人下馬。”
賀應渠皺起眉,“為何?”
“今日方家與賀家大婚,凡是出城者都要出示過所,你二人若是沒有就稍後站站,别擋别人的路。”
“女郎。”
賀應渠轉過頭,她要盡快想個法子。
二人被擠到一旁,一輛馬車悠悠地從二人身後駛來。
“停。”
馬車停在賀應渠身前。
一位夫人從車上下來,朝着賀應渠走來,賀應渠眯起眼睛,她不認識此人。
“你二人是不是賀家的人?”
銀霜擋在賀應渠身前,戒備地望向那人。
夫人笑意盈盈,忙道:“我是阿月的二嫂。那人曾遠遠地望見這位女郎。”說着便指了指銀霜,“方才便認出了她,今日賀家與方家大婚,你二人為何會在此地?”
銀霜便道:“我們随女郎從涼州而來,女郎命我等先回涼州。”
夫人笑着點頭,見她二人立在一旁,又望向不遠處的官兵,心下了然,“你二人不若随我一同出城?我也想聽聽你家女郎的事,阿月那個蠻丫頭常常在我耳邊提到你們女郎。”
銀霜回過頭望向賀應渠,賀應渠點點頭,二人随着李夫人上了車。
馬車徐徐駛過,官兵将馬車攔下,一旁的丫鬟遞出一物,那官兵忙笑着說道:“原來是李家的夫人,”說着向旁一避,“快快讓路,這是李家的車馬。”
馬車的簾子被放下,賀應渠一臉感激地望向李夫人,“多謝夫人。”
李夫人笑着搖搖頭,“阿月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你二人去何處?不若我送你一程。”
賀應渠本想拒絕,但見李夫人一臉笑意,同李嘉月那般待她十分親近,不想駁了她的好意,便點點頭。
已經将近四月,天氣漸漸回暖,但不知為何,馬車裡還燃着火盆。馬車裡暖意融融,火盆裡不知燃了什麼香,香味兒醇厚,賀應渠待了不過片刻,便染了些困意。
賀應渠打了一個呵欠,她愈發困頓,連忙扯了一下銀霜的袖子,“夫人,我二人叨擾夫人已久,多謝夫人相救,銀霜在此謝過。”說罷便對李夫人行了一禮。
李夫人見二人起身要走,忙道:“相逢即是有緣,我再多送你們一程罷。”
賀應渠左手撐在身側,搖了搖頭,她愈來愈困,“不必了,多謝夫人。”
“如此,我便不送你們二人了。”
賀應渠蹲起身,向前爬了兩步便踉跄了一下,“嘭”的一聲跌倒在一旁。
“銀霜……”賀應渠回過頭,銀霜已經倒在她的身後。
“這車裡,有怪……”
賀應渠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望向李夫人的方向,眼前的李夫人分做四個身影,四張臉笑意盈盈地望着賀應渠。李夫人的臉愈來愈近,賀應渠不由伸出手,“你……”
“女郎莫要憂心,睡醒便好了。”
李夫人的話悠悠地傳到賀應渠耳中,賀應渠兩眼一黑,徹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