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侯府的世子夫人一定要如何如何,可不能和商戶一樣。
一開始的祝月盈還會據理力争,說自己的阿娘阿耶都是好人,并不會像他們話中的一般斤斤計較狡詐善妒,但是侯府的人從不這麼認為。
他們的眸中無不透露着他們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高傲,他們看着祝月盈認真為自己的出身辯駁,他們無奈歎氣,他們說,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他們拍拍如墜冰窖的祝月盈,說,沒事,你慢慢學着做好世子夫人,屆時大家就不會想起你的商戶出身了,污點都是可以被後天掩蓋的嘛。
祝月盈在這樣的話語下過了七年。
她猛地回神,司所照還牽着桃香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司所照見她久久不語,還以為是被自己戳到痛處,他變本加厲:“祝月盈,學着做好一位世子夫人吧。”
祝月盈藏在袖中的手漸漸握緊,像是握着家人對她的鼓勵。
她冷冷出言:“善妒?不配當世子夫人?”
“世子,桃香這幾年如何對待我的,你不會一點都不知曉吧?”
祝月盈鮮少在人前表露這樣淩厲的一面:“我在入府前,桃香便先行誕下了長子,入府後,司有桐也沒有放到我膝下撫養,她更是三天兩頭來辱罵我不配嫁與世子。”
“是,我是世子夫人,是妾侍都能肆意嘲笑的世子夫人。”
祝月盈告誡自己冷靜,她緩緩接道:“我正是因為在意侯府,不想讓阮夫人和世子擔心,這才将所有風言風語都壓了下來。世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這種事情傳出去,甯順侯府在平甯城又将如何自處?”
“僅憑她三言兩語便斷定我磋磨妾侍,世子甚至不願意向賬房求證一下,就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當着院裡的人下我的面子。是世子覺得這樣有利于侯府的名聲?還是說世子經不起挑撥,真的以為我是這樣的人?”
她抓住了侯府在意的那個點:“一座寵妾滅妻的侯府,有哪家高門貴女願意來訪?”
“如若世子真的認為我不配當世子夫人,當初又為何要定下婚約?是看走眼了麼?”
祝月盈垂眸:“要是侯府真的後悔,我願意站出來作證和侯府的婚約不過是一場誤會,一别兩寬,倒也輕松。”
司所照想到了莫為莺,那是他心中認定的下一任妻子。
對,莫尚書家是兩朝勳貴,莫為莺自然有身為世家之女的驕傲,她如果在侯府受了委屈,一定會讓莫家對侯府大打出手的。
更别說,要是真的向全平甯宣揚當初和祝家結親隻是因為誤會,他白白擔了浪費其他娘子終身大事的名聲,形象豈不是一落千丈?
司所照突然覺得面前的祝月盈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他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結結巴巴找補道:“不是,月盈,你誤會了……”
“我不是在怪你,隻是桃香說得太可憐了,我一時之間沖動了!對,我一時之間太沖動了,這才說了那些混賬話!”
祝月盈垂眸不語。
司所照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僵愣在原地,伸出手想要和祝月盈說些軟話,又被對方默然避開。
身後的桃香被他晾在一旁,司所照語無倫次:“月盈,不是這樣的,你别多想,對,隻是誤會。”
祝月盈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她歎了口氣:“罷了,我相信世子。”
“畢竟桃香為世子誕育了長子,世子多重視她些也是正常。”
院子裡的侍從無不聽說了甫才祝夫人的那一番話,他們雖不會對主子說社麼,但總有人投來隐晦的目光。
司所照最在意自己的面子,他隻覺坐立難安:“那什麼,月盈,你先忙,今兒的一切都别忘心裡去,别多想,我和母親都很喜歡你的。”
祝月盈恭送他離開,桃香還站定在原處,她怔怔看着世子遠處的身影,不敢相信對方就這麼把自己抛下了。
她突然回過頭,惡狠狠地看着夫人:“咱們的祝夫人呀,可真是伶牙俐齒,三言兩句就把自己的過錯摘出去了。”
祝月盈緩緩擡眸,她臉上并沒有什麼情緒:“……我說的都是實話。”
“府中都是按照規矩來的,不可能專門克扣你。”
桃香忿忿:“那祝夫人怎得過得如此滋潤呢。啧啧,瞧院子裡的婢女們,個個穿得比我這個正經主子還好。”
“更别說祝夫人給我的桐兒灌了什麼迷魂湯,天天想來吃祝夫人的小竈。”
祝月盈歎了口氣,她還是提點道:“我之所以能如此,是因為我名下有自己的鋪子。”
“桃香,府中并未拘着你什麼,月例也足以每個月的吃穿住用,逢年過節也會撥下不少銀錢。你可以省下一點錢,出去自己盤一家莊子,哪怕是閑來在府中繡花貼補一二,也好過借着世子狐假虎威。”
祝月盈一番話說得誠懇:“你若是願意,祝家的商鋪恰巧有缺首飾樣子的。”
桃香冷哼一聲,她甩手離開:“說的好聽!說到底,祝月盈,你就是在斤斤計較。”
祝月盈搖了搖頭,倒茶送客,不再關心對方的歇斯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