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聽出主子話中深意,“水師提督郭延一向敬重太後,太後隻須一聲令下,他必然遵從。”
顧怡沉默片刻,繼而搖頭,“讓朝廷的人出面太過明顯,不如,”她頓了頓:“讓水寇去截殺吧。”
“那奴才趕緊想辦法去聯絡水寇。”李忠說完欲轉身退下。
“等等。”
顧怡喚住他,沉聲叮囑:“截殺金家女乃是為了敲打顧指揮使,在此過程中,萬不可傷及顧指揮使的性命。”
李忠恭敬答:“太後盡管放心。”随後轉身而出。
風和日麗,晴空萬裡。
相思湖看上去煙波浩渺,一望無際。
輕風沿着湖面陣陣徐來,令夏日暑氣也消解了幾分。
船行三日,一切順遂。
金毋意大多時間都在看書,看累了才走出船倉透透氣。
她住在靠船尾的位置,旁邊便是顧不言的房間。
兩人雖比鄰而住,卻也極少交道。
顧不言公務繁忙,大多時間都在倉内處理文書,再由飛鴿或暗探來往傳遞消息。
但即使再繁忙,他也不忘将夢時安排在船頭居住,再派以瑣碎的雜物令他不得空閑。
以至于每晚就寝時分,少年才有空匆匆來見小姐一面。
金毋意自是窺出其中端倪,卻也并未戳穿。
畢竟讓夢時同行已是顧不言作出的最大讓步。
這一日剛用過午膳,金毋意便由船娘陪着在船上散步。
船娘名叫杏兒,能說會道,正細細與她講述這片水域的風土人情。
二人不知不覺行至甲闆處。
正值午憩時分,船員大部分回倉歇息,甲闆上除她們便再無旁人。
四下裡一片寂靜。
杏兒特意将金毋意領至船舷處,“金姑娘看看這景色,多美呀。”
金毋意深吸一口氣,倚欄而眺。
碧水長天一色,水鳥展翅齊飛,俨然一幅夏日盛景。
垂眸間,她蓦地發現船下的湖面有氣泡在移動,不由得一怔:“莫非這水底下有人?”
杏兒笑了笑:“姑娘多慮了,誰會不要命了往這下頭鑽,估計是水獸在作祟吧。”
“水獸?”
“是啊,這附近常有水獸出沒。”
金毋意雖心頭疑惑,但見那氣泡消失,便也未做深想。
杏兒卻掏出一塊絲帕,“麻煩金姑娘幫奴婢看看,這帕上的祥雲繡得如何?”
金毋意正欲湊近細瞧,卻見杏兒上前猛的用絲帕捂住她的口鼻。
一股異香迅速侵入鼻際……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怎麼也想不通,這個與自己無怨無仇的女子為何會對自己生出歹心?
與此同時,從水下冒出一名男子,靈巧地順着船舷爬上來。
與杏兒對視一眼後,三下五除二将金毋意裝入麻袋,繼而背着麻袋快速下了船舷,潛入水中……
一切皆發生在眨眼之間。
事過而靜,又仿佛什麼事也未曾發生。
杏兒驚慌地朝四周張望了幾眼,确信無人看見後,便整了整衣冠,匆忙地離開了甲闆。
船倉内的顧不言隐約聽到一縷水聲。
他莫名覺得不安,放下手中文書走出船倉。
四周寂寥無人,金毋意也房門緊閉,唯有甲闆拐角閃過一抹绯色裙裾。
他提腿邁向甲闆,在船舷處發現一大團濕痕。
他又往船舷下的湖面看了幾眼,好似并無異常。
顧不言轉身往回走,在經過金毋意房間時蓦地止步,輕喚了兩聲“金毋意”,但房内無人應答。
他尋思着她或許正在午憩,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屋内不過坐了片刻,他再次起身去敲金毋意的房門,敲了好一會兒也無人應答。
他幹脆一腳踹開房門,擡眸看去,房内空空如也。
顧不言轉身往外走,大喚一聲“江潮”。
江潮聞訊趕來:“大人,何事吩咐?”
他沉聲問:“可有見到金毋意?”
江潮略一回想,指向甲闆的方向:“屬下一會兒前還見到金姑娘在那兒散步呢。”
他面色冷峻:“但現下不見人了。”
江潮也一驚:“屬下現在便去每個船倉找。”說完急忙去搜船。
船分兩層,上層乃宴飲娛樂之地,下層用作住宿起居。
江潮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壓根兒沒瞧見金毋意的影子。
他心知事大,急忙去回禀:“大人,沒尋見金姑娘。”
顧不言正立于船舷處那團濕痕前,英挺的臉繃得比石頭還硬,拳頭緊握,握得指節泛出一層白光。
他啞聲吩咐:“将船上所有水手喚來,下湖去搜。”
說完自己也縱身一躍,落入湖水中。
“大人……”
江潮面露擔憂,卻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喚來水手下湖。
湖水冰涼,猶如刀刃裹身。
他似一尾倉皇的魚,在水中遊弋尋找,直至力竭也一無所獲。
水手們也在水下搜尋一圈,同樣一無所獲。
顧不言從水裡上來時,面色蒼白,渾身濕透,水珠沿着發絲、衣衫嘩嘩下落,在甲闆上留下一道道濕痕。
他提步往船内走,步履遲緩而沉重,整個人猶如失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