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時今日,她算是看透了他的惡毒與冷酷。
郭婉兒隐忍地應了聲“好”,随後轉身去盥室洗漱。
洗漱完,她将那藥瓶摸了又摸,再次将其藏進袖兜,走出了盥室。
她算是看清了,但凡他活着一日,她與父親便不得相見一日。
他活着一日,她與父将也将不得自由一日。
許之墨有個習慣,每晚睡前需飲一杯茶水。
這一日他也如往常那般去泡茶。
郭婉兒搶先一步,“夫君既然喜歡喝我泡的茶,便讓我去泡吧。”
許之墨不疑有他,道了聲“辛苦婉兒了”,便轉身去鋪床。
郭婉兒再次站在了屋内的桌案旁。
不過駐立片刻,她便提起茶壺,往瓷盞中倒入茶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茶水中滴入了毒液。
茶水泛出一陣漣漪,猶如一張扭曲的臉。
那金姑娘說得沒錯,她須快刀斬亂麻。
否則,拖得越久,她越下不了手。
否則,她與父親将永無甯日。
他必須死,盡快死!
郭婉兒壓下發顫的氣息,端着茶水走向許之墨。
于是在這個惬意的夜晚,在瑩瑩燭火的閃爍下,他飲下了第一杯毒茶……
世安苑這兩日也頗為安甯。
金毋意一邊靜觀着侯府的情況,一邊如往常那般在書房看書,亦或在後廚幫春蘭幹活。
新來的綠苔也偶爾出來幹些活,隻是她膽小,話不多,故爾與金毋意也交流不多。
期間顧府的婢女秋玉來過一回。
帶着老夫人的旨意想再次接她進府。
金毋意盛情款待了她,并言辭委婉地拒絕了她。
“我住在這兒已經習慣了,暫時不想去叨擾老夫人。”
“何況,這宅子是大人的宅子,固然也就是顧家的宅子,住在這裡也就等于是住在顧家了。”
秋玉見她态度堅決,也不再強求。
飲了幾盞茶水後,便準備打道回府。
金毋意提來一個食盒:“這是給老夫人的一些糕點。”
秋玉對她幾番誇贊,随後便提着食盒離開了。
金毋意心緒不錯,事情發展到今日,也算是步步順利,而今隻盼着許之墨能如期喪命。
夢時也心緒不錯,畢竟小姐拒絕搬進顧府,
如此,她便不會與顧不言産生更多關聯。
如此,他也能順利地帶着小姐離開京城。
他一高興,連帶着晚膳也多吃了一碗米飯。
随後便開始在院中賣力地劈柴,直叫那幹柴堆得有整面牆那麼高。
金毋意說:“夢時,柴火夠多了,你别劈了。”
少年嘿嘿一笑:“反正我喜歡劈柴。”反正他有的是力氣。
金毋意擡眸看了看那整面牆的幹柴,由衷感歎:“這或許能燒到明年了,你再劈,便會燒到後年去。”
少年聞言一怔,蓦地扔下手中斧子。
他才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到後年呢。
月亮升起來,照得後院一片明淨。
兩人并肩坐到台階上,就如同之前無數次坐在金家後院裡。
少年眉間舒展:“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或許就已經到了夢家莊。”
金毋意仰頭看月:“誰知道呢,或許吧。”
“我知道,一定是那樣的。”
“好,隻要你堅信,我也便堅信。”
二人相視一笑,随後又閑聊了一陣。
金毋意遞來一個牛皮紙包:“今日新做的糕點,給綠苔帶些過去。”
少年不想接,她便硬塞進他手裡,如此,方各自回屋。
西廂房裡的綠苔已給少年備好了熱水,并鋪好了床鋪。
這些時日兩人雖同住一屋,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屋子用屏風隔斷,少年睡裡間的床,她則睡外間的矮榻。
兩人擡頭不見低頭見,卻又如見面不識,從不交流。
今日夢時剛回屋,便将糕點放在外間小幾上,随後去盥室沐浴。
沐浴完就寝時,聽綠苔隔着屏風道了聲:“謝謝公子的綠豆糕。”
他心緒不錯,便不介意多說幾句話,“小姐讓我帶給你的,她手藝很不錯,你可以嘗嘗。”
昏暗的燭火下,屏風那邊的人兒果真低頭咬了兩口,“是很好吃。”
“好吃你就吃完吧。”少年說着提腿上床。
屏風那邊低低地“嗯”了一聲,許久無話。
待少年欲熄掉燭火時她卻突然開口:“小姐……長得真好看。”
一提到“小姐”,他好似來了興緻:“這是自然,她不僅長得好看,心地也善良,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能比得上她。”
綠苔聞言沉默下來,昏暗的燭火勾勒出她垂下的頭顱。
半晌後她又問:“公子會與小姐……一直在一起嗎?”
“當然。”
少年的語氣裡隐隐帶着雀躍:“待我們的事情了結,我便會帶着小姐離開此地,屆時也會給你一筆傍身的銀兩,放你離開。”
綠苔道了句“多謝公子”後,便徹底不再言語了。
夢時轉頭熄掉屋中燭火,倒頭便睡。
片刻後,屏風這邊的綠苔也熄燈上榻。
黑暗籠下來,如一張綿密的網。
多少暗流在網中洶湧,又有多少謀劃因網而生?
此時青玉軒的正房裡。
許之墨從郭婉兒手中接過了第二杯有毒的茶水,一口飲盡。
他說:“婉兒是世上最溫柔善良的女子,我此生最幸福的事便是能娶婉兒為妻。”
他又說:“婉兒,其實我有個秘密從未告訴過你,你想知道嗎?”
他還說:“隻要能與婉兒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是幸福的。”
他起身一把橫抱起她,走向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