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因此丢掉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顧不言在門口長身而立,不發一言。
華麗錦衣勾勒出他森冷的背影,偉岸、挺拔,如高不可攀的神佛。
她又喚了聲“大人”?
他回眸,用眼角餘光瞟她一眼,“此事容後再議。”說完轉身出了屋子。
屋外日光綿長,知了在海棠樹上叫個不停。
金毋意聽着那知了聲,終于緩緩舒了口氣。
兩日後,江潮來世安苑通傳:“金姑娘,大人有請。”
金毋意料定謀殺許之墨之事有了進展,故爾也沒多問,略略收拾一番後便跟着江潮出了宅子,坐上了門外的馬車。
馬車一路疾行,沿着山道駛向城中。
正是初夏時節,城中車水馬龍來往如棱。
江潮避開人多的街道,專挑小巷行駛。
前後拐了好幾道彎,卻仍不見停下的意思。
金毋意挑簾問:“請問咱們這是要去哪裡見大人?”
江潮答得簡潔:“金姑娘到了就曉得了。”
金毋意隻得放下簾子,不再多問。
如此又過了兩盞茶功夫,馬車終于停在了一家茶肆前,其門楣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李家茶肆。
江潮将她迎下馬車,繼而領着她往裡走。
茶肆位置僻靜,客流量也少,但内裡的裝飾卻頗為奢華。
穿過茶肆大堂便可見許多獨立格間,每個格間皆挂着竹簾。
江潮行至走廊盡頭,指着左側格間道:“大人就在裡頭,金姑娘進去吧。”
金毋意一時也想不明白為何要在這裡見面。
她向江潮道了聲謝,挑簾而入。
屋内燭火輝煌,一時刺得她睜不開眼。
待适應光線,她這才發現屋内除了有顧不言,竟還坐着許思遠。
那許思遠向來色厲膽薄,乍一看清來人長相,吓得猛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直直瞪着她:“你……你……鬼……”
金毋意之前與許之墨訂過親,與許思遠自然也打過照面,如今金家全族被斬,她卻活生生出現在這裡,不吓人才怪。
她淡然地掃了許思遠一眼,又看向顧不言,欠身施禮:“民女金毋意拜見二位大人。”
一聽到“金毋意”三個字,許思遠的反應愈發激烈,一手拉住顧不言的衣袖,一手指着金毋意,“顧大人,此女……此女……”
顧不言起身拂掉他的手,繼而将他按回到座位。
“金毋意乃孤女,并非是金明赫的女兒。”
又說:“此事已經過太後的驗證,許公子勿疑。”
許思遠滾了滾喉頭,一時有些恍惚。
這天底下竟出現同名同姓同長相的人,如何叫人不疑?
隻是他不敢表露得太明顯,畢竟他不是顧不言的對手。
片刻後許思遠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是在下認錯了人,唐突了,還望金姑娘勿怪。”
金毋意雖是心虛,卻也微微颔首,随後探究地看向顧不言。
今日他約她來見許思遠,莫非已決定從此人身上入手?
但以此人一驚一乍的态勢,哪裡會是許之墨的對手!
顧不言沒理會她的打量。
而是煞有介事地介紹二人認識,随後才沉聲吩咐:“我請許公子帶去見郭婉兒的人,便正是這位金姑娘。”
金毋意聞言一怔,眸中溢出喜色。
他終是遂了她的願呀!
“多謝大人成全。”她忙不疊道謝。
顧不言仍是沒理會她。
繼續叮囑許思遠:“還請許公子行事謹慎,切莫讓旁人發現端倪,尤其是許之墨。”
許思遠連連點頭:“顧大人盡管放心。”
末了又試探道:“不知金姑娘見我那弟媳……究竟所為何事?”
顧不言斜他一眼:“旁的事你勿要多問。”
“是是,在下不該多問的。”
許思遠滿臉讨好:“金姑娘明早便可守在侯府外頭,待我那弟弟上值後,我就領着金姑娘進府。”
金毋意欠身道謝。
顧不言也道了聲“有勞”,這便轉身準備離開。
許思遠哈腰跟在後頭:“那件事……也得勞煩顧大人費心。”
“這是自然。”
顧不言止步盯着他,“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本座的事敗露,許公子的事也必不得善終。”
許思遠後背一緊,慌忙點頭。
金毋意聽得一頭霧水。
不知道“許公子的事”究竟是指哪件事?
待進了馬車,她才試着開口:“大人沒将實情告知許思遠?”
顧不言正靠着車壁閉目養神。
幽暗的光線下,他英挺的面容猶如刀削斧霹,俊美異常。
“此事少一人知曉,便是少一份兇險。”他慢悠悠睜開眼眸,瞟了她一眼。
“大人……莫非答應了許思遠的什麼條件?”
他神色不變:“許思遠這個人好賭,私下欠了不少債務,偏生前幾日太後将大将軍府嫡女許給了他,為防債主鬧事影響名聲,繼而影響婚約,他急需處理好這些債務。”
金毋意一驚:“大人要給他還債?”
他嗤笑一聲,“你也太低估本座了,本座自有應對的法子。”
金毋意胸口一松,舒了口氣。
隻要無須他去還債,那她與他也不算相欠太多吧?
二人沉默了半晌。
耳釁隻餘馬車的“磷磷”聲及街市的嘈雜聲。
半晌後他突然開口,“金毋意。”
金毋意一頓,回眸看他。
他面色冷峻,聲音低沉而狠厲:“有些話本座也須與你說清楚,哪怕明日許之墨不在府中,那府中也盡是他的護衛,倘若郭婉兒未被說服并進而将你交出去,你必定是死路一條。”
他頓了頓,字字冷血:“屆時,本座會在北鎮撫司等着你的死訊傳來。”
金毋意看着他,莫名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