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簡單!我等何時直接為許家行事?底下人欺上瞞下的事,難道還少見了?”
這是要舍些底下人了。
兩位按察副使相視一眼,其中一個歎了口氣,道:“我是願意試的,但……您忘了,暗倡之事,還不知是被何人拿捏。”
自四年前嫖了暗倡後,就收到神秘人書信,偶爾會要挾他們做一些事。
說起這個,一向算是溫和的按察使把腰帶狠狠一甩,長須都飄了起來:“此等脅迫行為,實在無恥至極!等我把他連根拔起,看他還如何操控!”
他一理衣擺,正色詢問:“爾等,可願随我轉投孟家門下?”
最終,四人夜訪客棧。
“郡主大人,今日魏慕宅中發生之事,下官已經得知,地下究竟為何,實在令人惶恐。”
按察使字正腔圓地表示誠意。
“暗查魏慕的過程中,下官發現有諸多阻礙,至今日也算是厘清,實在是下官失察,手底下竟然有數位官吏與魏慕勾結。”
同時,他也在細細觀察,見郡主聽到此有些驚訝,接着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意,便知有戲,繼續道,“隻是郡主大人實無必要為許自延伸冤,他許家罪行,比之地下,恐怕也不遑多讓呐!”
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當是各方都預料不到的,演不演的,恐怕很多事情都心知肚明了。
孟淮妴不露聲色,保持不變。
然而,突聞許家有罪,不變已是“變”了。
按察使頓了頓,郡主果然是知曉瘦馬一事。
确定這一點後,他反倒更為安心。郡主願意陪着演戲,從濟安府過來調查魏慕,興許不止是出于為官之責,還可能早存了收服下屬的心。
隻要他們歸順,并願意協助把罪惡之源許家銷毀,對于郡主而言,不就兩全其美了?
他朝後看了看,另三人把手中箱子奉上。
三箱紅彤彤的面值一千合的齊佑币滿滿當當。
“這是何意?”孟淮妴口出質問,眼含貪意。
按察使把許家瘦馬一事道出後,道:“下官也是才查明,原來不止是許溥犯罪,整個許家都有參與!而那魏慕發現我司的幾個官吏收許家瘦馬,這幾人反轉送魏慕瘦馬,以此堵住魏慕的嘴。”
本是隻想舍許溥的,若郡主願意把瘦馬案件縮小到許溥和魏慕作惡的範圍,一切就好辦了。
暗倡的出現,讓他改變了主意,幹脆把整個許家舍棄展示誠意,左右不過是群玩物罷了,期望能借此降低他們嫖暗倡一事暴露後郡主的怒火。
并且,他不願獨自在前沖鋒陷陣,讓布政使置身事外,遂補充,“經過審問,還牽連出承宣布政使司的幾名官吏。”
見郡主眼睛一亮,他才滿意,指着三個箱子,“下官定會協助郡主大人嚴辦此案,隻是其中有下官失察之過,還望郡主大人能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這些,是下官今日的一點心意,還望郡主大人笑納!”
“今日”二字别有深意,顯然若是答應,往後心意少不了。
孟淮妴擡手,往下壓了壓。
三人會意,把箱子合上。
孟淮妴裝模作樣地以三指撐着額側,無可奈何地搖着頭,嘴角卻壓不住滿意:“幾位真是客氣了,你我一心為民,事務繁多,偶有疏漏罷了,我豈會不近人情?”
有紅衣加持,如被放大的欲望,她此刻看起來也是個官場上油滑的老狐狸。
事實上,她确有心動。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二司為己用——二司狼狽為奸,隻要她做出明确妥協,另一司的歸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錢權皆得,又能把許家鏟除,何樂而不為呢?
該是多堅定的清官,才能拒絕如此大的誘惑?
況且,眼前是隻這四人,但這四人在仕途上攀登的一路間,所結識的關系也是不小的,還不定背後有無大人物托舉、看重。皇帝會不會如另三案一樣重判是個問題,重判之後,她又勢必會得罪一部分背後之人。
若是瞻前顧後的尋常官員,大約真會選擇妥協。
但她不同。她已辦了另三案,該得罪的不該得罪的,應當都得罪了,渌南省罪官的背後勢力,說不定與那些已得罪的人有重合。
即是說,已得罪了“十”人,已得罪了“十”次,何妨再多些人,再多幾次?
不想順從心動啊……
孟淮妴遺憾數秒,遺憾看不到順從的結果,她便直接問:“不知爾等可會護短,能做到何種地步?”
按察使早已想好,立即回道:“魏慕畏罪自盡,許自延不堪許家送他謀前途的做法,放出瘦馬,一起屠殺許家,最終同歸于盡。另有十數名官吏包庇依律判處——郡主放心,他們絕不反口。”
孟淮妴點頭贊許:“安排得挺好,就這麼辦!”
“那……”按察使掏出一張批付,道,“郡主大人,還請蓋印。”
孟淮妴瞥了一眼,這是一張用于逮捕人犯的批付,上頭書寫了數條罪狀,被逮捕人寫的是“魏慕”。
上頭,按察使并兩位按察副使的官印已經蓋上,若加上綏勻郡主的官印,對于其上所書罪狀、逮捕魏慕,就代表綏勻郡主參與、認可給魏慕平添的罪行,往後再辯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