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二司不同,都司掌一方之軍政,統轄省内各衛所軍丁,威權為三司最重。雖三司并立,互不統屬,但如佥事一職,都司的佥事是正三品,遠高于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
若有都司作保,這地下暗倡确能安穩生存。
眼下都指揮使江法在手上,何愁危險?
中年男還沒怎麼樣呢,蘇裡先被唬了一跳,默默離孟淮妴遠了些。萬萬沒想到,這個麻袋裡裝的是人,還是都阃!她竟然把都阃說綁就綁了!
孟淮妴噙着笑,等待中年男賠罪。
人算不如天算,她下暗道的時間是提前了,但“擒王”的計劃,卻未受影響。
所謂“擒王”,其實是為有備無患。
把江法弄暈帶着,假設暗道内有複雜陷阱,那就代表暗道很不簡單,不可能隻為偷情,江法也就能發揮作用。
她不相信魏慕的不清白,作為直屬上官的江法一無所知,二人狼狽為奸更有可能。此時人質在手,不愁走不出暗道。
若暗道内并無複雜陷阱,那就把江法送回去即可。至于江法是怎麼暈的,任他如何猜測,懷疑與否都不重要。
讓黛禾二人在外,是為了保證,若她在一個半時辰内沒有返回敲擊已經變為地磚的第一級台階時,黛禾需要敲鑼打鼓,當衆向二司求助,揭發魏慕犯罪,讓二司派人來救綏勻郡主。
屆時二司不得不派人。
眼下,江法不就發揮作用了嗎?
中年男低着頭,仔細觀察地上的确是江法無疑後,神色幾經變幻,竟然猶豫起來。
孟淮妴笑容一凝,莫非江法不夠重要?
中年男握刀的手緊了松,松了緊,眼中的殺意反複,恨不得一不做二不休。突然靈光一閃,在孟淮妴重新審視江法時,他冷不丁地撲通跪地。
“郡主大人饒命,求郡主大人饒命啊!”
他狠狠磕了幾個頭,誠心到流血的程度,而後才想起來,對四面打手道,“好大的膽子,還不跪下!”
“草民袁渙,此地東家,草民真是豬油蒙了心,方才是跟郡主大人唱戲呢,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唱戲?”孟淮妴好整以暇道,“那裡頭的,也是在唱戲?”
“是,是,正是排戲呢,隻是愚笨,現下還沒排好,郡主大人且等上幾日,草民一定把一切都安排好喽,再到您面前來演。”
說着,他從身上一通摸尋,自個起了身,上前幾步,雙手奉上:“草民有幾間鋪子過于老舊,還望郡主大人審查可有不妥之處。”
孟淮妴垂眸一掃,是隐匿身份版的中餘通寶行拍賣專用存本,存額一億合;另有幾張鋪面的隐契。
見她不收,袁渙又伸着頭,壓低聲音道:“此處低矮壓抑,不宜久待,待到地面,草民定再來賠罪。”
說話間,他的眼神還往幾張紙上瞟,顯然是往後要奉上更多錢财的意思。
孟淮妴神色一松,手往前微擡,在袁渙關注的目光中,突然又收回手,笑得玩味:“瞧我這記性,‘不知比起極樂館,第九層地獄是否更勝一籌’從哪兒聽來的?”
袁渙賠着笑,道:“草民隻聽說過極樂館,郡主大人辦下那等大案,真是大快人心呐!”
他面露狡猾,引導一般,“已用一案證明清正,再辦一類案,得利定大減。為民已做,合該為己了。”
孟淮妴微微點頭,似要采納,複又猶豫,她撇袁渙一眼,問:“若我既想為己,又想為民呢?”
袁渙面色微冷,頗感其貪得無厭,但觀她是内心掙紮之相,遂好言道:“不若各退一步,郡主大人且等上幾日,若是戲排得不好,草民獨自來演。”
話外之音,是要改過自新,幾日後此地定然關閉。
見好就收,孟淮妴不再為難,朝暗三看去一眼。
暗三上前收下袁渙手上的東西。
孟淮妴深深看了眼隔音木門的方向,緩緩收刀:“打道回府!”
拓火君蹲下身收拾麻袋,問:“是否喚醒江大人?”
袁渙适時求道:“誤會已經解開,江大人也可以自己走了。”
江法還沒醒,袁渙之後一定會告知他今日之事,沒必要再讓他昏着了。
孟淮妴頭點了一半,猛然想起袁渙方才的猶豫。
此時,拓火君擡頭等回答,四目相對,所思互知,孟淮妴改了主意,道:“不必。”
拓火君一直在看着她,是以清楚看到她說“不必”時,眨眼的速度有刻意的延緩。
本就心照不宣,拓火君點頭稱“是”後,在重新把江法裝回麻袋的過程中,暗中狠狠掐了江法的某個穴位,再以系繩掩蓋掉江法突然抽動的一下。
袁渙伸着手,想勸又選擇了放棄,在葉松過來再次扛着麻袋後,他任命似的站到水渠磚旁,請他們上去。
看起來,可以順利離開。
但五人站上後,袁渙又笑得有些奸了,他幽幽提醒:“郡主大人,莫不是忘了留下什麼?”
聞言,孟淮妴目色一沉,果然,江法不夠重要。
轉念一想,她又理解了。
畢竟放她離開猶如放虎歸山,她若是袁渙,對方若不留下點東西,也會甯願動手也不放走的。
失算了。沒想到一個暗倡東家,有如此大的魄力。
她疑惑反問:“留下?江法嗎?”
“明人不說暗話,郡主大人何必裝傻呢?”
“哦?閣下想留什麼?”
袁渙目光一一從五人身上掃過,半點沒對麻袋停留。
暗三和葉松下戴面巾,上覆半臉面具。
拓火君戴着個普通黑色全臉面具,袁渙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擡手一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