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時濟卻沒有注意到她這刻意的表情,直到她從懷中拿出那把折扇扇風,喬時濟才開口道:“郡主這把折扇,可有名?”
聞言,孟淮妴手往上移,捏着扇面朝喬時濟展示扇頭上的字:“三皇子瞧得清嗎?”
瞧得清嗎?
這話聽在喬時濟耳中,覺得是在嘲諷和挑釁。
他眸光更沉,那晚的屠殺,他身受重傷,直到今日,才可以步伐穩健。
可神劍亞石已有下落,為何那絞流環金扇卻毫無蹤迹?
瞧得清嗎?
他擡眼,順着折扇筆直的芯骨看向傘下的孟淮妴,冷冷一笑,道:“郡主以為,本殿瞧得清嗎?”
外枕骨在陽光之下,那無法界定是銀還是藍的顔色上,隐有流過的銀光打在喬時濟的臉上,看起來,像是他眼中的刀被幻化了出來。
孟淮妴手指微動,那些銀光更多了,在喬時濟的臉上亂飛,卻像是在把他大卸八塊了。
她微微勾唇,松了手。
另一手擡起,接住往下落的枕骨扇,一邊扇風,一邊道:“現在,三皇子是瞧不清了。”
外枕骨和内枕骨的名,都在扇頭處。扇頭,需要折扇張開,才能看到最下方那一點區域上,數根扇骨形成的扇頭上的字。
即便是外枕骨,在使用時,手握着折扇,扇頭也是被遮擋的,又非内外兩個朝向皆有刻字,旁人都不一定能看到字,又何談看清?
而内枕骨扇上的字,由于刻的淺,更是需得湊近了細瞧。
是以,她一點也不擔心喬時濟發現那晚自己也參與了。
這套動作幹淨利落,在她那明亮的笑容下,極具魅力。
喬時濟卻隻覺得刺眼,他忍着郁氣,指着枕骨,道:“可否給本殿瞧瞧?”
孟淮妴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對黛禾道:“帶手套了嗎?”
黛禾搖搖頭,從身上的小挎包裡拿出兩塊純白巾帕,道:“隻有帕子。”
孟淮妴接過帕子,對喬時濟道:“三皇子莫怪,本郡主的東西,不喜被人碰過,清洗起來麻煩,還請你把手攤開。”
喬時濟額上青筋一跳,垂眸掩下怒火,兩手一攤,任由孟淮妴把帕子放在手上。
而後,他才如願隔着帕子拿到枕骨扇。
孟淮妴任他琢磨枕骨,又從腰上取下一把挂着的螺钿骨絹面折扇扇着,一會兒望望天,一會兒瞧瞧地。
喬時濟把枕骨翻來轉去看了又看,比那晚的武器大了些許,他在上半部分一通點按,完全不像是能拆除的樣子。
心中煩躁之下,很想把它往地上一扔狠狠踩踩,但他手上的手帕才有脫離之象,孟淮妴便眼尖地提醒道:“欸!你手别碰到了!”
喬時濟深吸一口氣,到底是沒有在人來人往之地發火,隻是語氣很有咬牙切齒之感:“郡主,這扇是何人設計?”
“本郡主親自設計。”孟淮妴搖着絹面扇,笑得好不得意,“三皇子喜歡?”
喬時濟才不答喜不喜歡,又問道:“何人所造?”
“在襲風閣定制的,什麼人造的,三皇子還是去襲風閣問問看。”孟淮妴收起絹面扇,點了點還在喬時濟手上的枕骨,“你可瞧好了?”
見她這樣輕松的模樣,喬時濟因為毫無收獲而更加惱怒,猛一閉眼,把枕骨往前一送:“多謝。”
孟淮妴點頭坦然接受,拿過枕骨,又把絹面扇挂回腰間。
喬時濟驟然上前一步,冷冷問道:“郡主可知,我滿府皆死于一扇之下?”
“哈——”孟淮妴像是被他逗笑的,“三皇子,我對此事真的很惋惜,但我腦子沒壞,你滿府豈會死于‘一扇’之下?”
“這不是重點!”喬時濟臉色又怒又沉,雖然孟淮妴還有閑心注意這種細節的反應,不像是參與了,但……
他再次看向孟淮妴的滿頭珠翠,那以折扇為武器的殺手,殺人時也不忘裝扮華麗。即便他知曉孟淮妴并非常常珠钗滿頭,可那樣的張狂又狠辣,在他認識的人中,除了孟淮妴,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
身後他的舅舅,西軍将軍新派過來的護衛提醒道:“殿下,該回府喝藥了。”
喬時濟這才甩袖離去。
路上,護衛道:“殿下,将軍說了,若是看過綏勻郡主的扇子沒有問題後,您便得安心修養。”
距離滅門一事已過兩月有餘,“安心修養”指的卻不是他尚未好全的内傷,隻是讓他安生一些,别找事的體面說法。
喬時濟冷睨了一眼護衛,若非是滿府被滅,自己身邊無人可用,哪能留着這種心裡頭還惦記着别的主子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