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清楚地看到了,男子那一瞬間淺淡的無措。
孟淮妴的心好像又輕輕被牽動了一下,但轉瞬即逝,她自己都沒有在意,目帶嘲諷道:“連穼?”
連穼沒有應聲,隻是把手中的臘肉提到她面前。
孟淮妴掃了一眼,道:“不會是放了一年的物歸原主吧?”
“事事無心緒,清涼度歲年。”
連穼的聲音清朗,但也許是夜半的濕氣太重,竟好似透着溫柔的水汽。
就在孟淮妴眼神迷茫的一瞬,隻聽他又道:“這句話才是要物歸原主的。”
溫柔瞬間破裂。
孟淮妴眼中劃過一抹自嘲,自己可能是難得晚睡,腦子有點迷糊了。
她接過臘肉,突然升起的不甘讓她不再計較幹淨與否,看也不看,直接把臘肉往桌面上一扔,姿态利落又輕蔑,眼睛卻是一直看着連穼的,她道:“歸了。滾吧。”
在豬肉重重落下的“哐當”聲中,連穼的躊躇看起來是那麼懦弱。
孟淮妴靠着門框,倒要看看他想說什麼後文。
“若是……”連穼終于開了口,他目光不再飄忽,與孟淮妴對視,“姜遲與你說的那些事,若是被算計的那個人是你呢?你也能接受我的不擇手段嗎?”
“當然,勝者為王嘛,我憑什麼要求不被你算計?”孟淮妴露齒一笑,答得雲淡風輕。
但話落,她又嚴肅起來,轉而說道,“還是得分情況的,若我們沒什麼關系,可以算計;若你那個時候是喜歡我的,那可不行。”
“為什麼?”連穼眼中有一絲急切。
孟淮妴道:“你對喜歡的人都能如此不擇手段,那就太可怕了!”
連穼微微低頭,很想說些什麼,卻隻能在心裡歎道:是啊,我這麼可怕,更何況……
“保重!”
這是連穼說的最後一句話,而後他轉身離開。
孟淮妴沒有挽留,隻是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眼中有點點遺憾。
大将軍總是要金戈鐵馬、鎮守邊關的。
大年初三,連穼離京。
大将軍府,李管家留守。
連穼深深看了一眼大将軍府的匾額,如今百姓雖對他住大将軍府的嘲諷聲小了許多,但依然對他當初的主動“讨要”是耿耿于懷。
卻不知曉,這座府邸是皇帝有意賞賜的,一切後果也正是皇帝想看到的。
皇帝想要百姓忘了殷家,也想要百姓不對新的戰神産生和對殷家一樣的敬仰之情。可皇帝又不想讓人知曉是自己有意賞賜,于是早在私底下暗示了連穼。
連穼樂意滿足皇帝的安排,此舉也确實讓皇帝覺得他順從聽話。
林不複上前提醒他:“該趕路了。”
其實才過了年,不必這麼着急于趕赴邊疆,但連穼就是着急,連踐行酒都隻是喝了皇帝的。
離開時,連穼騎的仍是那匹極品白馬,走的仍是那條青雲街。
孟淮妴也仍舊倚着窗,向樓下看去。
場景複現,隻是方向不同。
大年初三,圍觀者也少了許多。
孟淮妴看着他愈發接近的身影,滿臉欣賞之色:“真是絕色啊!可惜了,我拿不下他。”
語氣聽不出是可惜還是傷感。
她把才買的中阮拿起來,再次彈起了那日在四方樓時的曲子。
沒有唱,隻是彈。
但傳到連穼耳裡,卻與上回全然不同。
曲聲空靈婉轉,淡淡的傷感透着清冷釋然,似有無奈和苦澀,但更多的,卻是放下。而今的她,已經是徹底放棄了他,曲意是那麼堅強疏離,似乎封心一般。
連穼猛然認識到,從此,那顆心不會再對他敞開。想到這種可能,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一陣陣抽痛讓他險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