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妴搖頭,平靜地說道:“我不需要朋友。”
這是事實,她不再相信友情,又豈會需要朋友?
隻是,這話聽在喬時遷耳中,猶如利劍剜心。
他忍了忍,還是問道:“是不需要朋友,還是不需要我這個朋友?”
孟淮妴沉吟須臾,她知道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若是答自己本就不需要朋友,喬時遷恐怕又會感到安慰。
于是,她回:“後者。”
“我不相信!”喬時遷搖頭,“你都懶得完整地說一遍,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孟淮妴輕輕歎了口氣,被發現了,她隻得道:“你已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換位思考,我相信應小姐不會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跑到别人面前來獻殷勤。”
“四皇子,你也該想想你的未婚妻。”
喬時遷眼眶泛紅,不可置信道:“就因為有未婚妻,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就全都作廢了嗎!”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若欣賞你,便是陌生人,也不妨礙我對你的欣賞,何須非要定個關系。”孟淮妴别過臉,“這天下間,所有人與我皆可亦敵亦友,不必求深,無須細分,沒有意義。”
“哈!”喬時遷突然發笑,他捏着自己的衣裳,歪頭問道,“你不會是以為我是在投你所好吧?”
還不待孟淮妴回答,他又甩袖離開,邊走便憤恨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失戀了,難過一陣子也很正常,過去了就過去了,你不要以為你有多難忘!”
孟淮妴轉過臉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無奈。
瞧瞧,又是這種态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吵架呢。
碎雨忍不住道:“郡主,您是否說得太傷人了些?”
孟淮妴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很無情。但愛情,是需要傷害第三個人的,如果不忍心,那傷害的範圍不僅會擴大,時間還會拉長。
她敲了碎雨一腦門,道:“你這姑娘,是想說我态度太差了吧!怎麼,心疼起旁人來了?”
碎雨癟癟嘴,摸着腦門喊疼。
是真疼,主子打人是真疼,完全不是調戲丫鬟的手法。
喊完了疼,還不忘解釋:“奴才沒有心疼旁人,就是覺得您……”
說到這,她卡殼了,顯然是想不出什麼委婉的說法。
孟淮妴滿不在意,笑道:“你說我應該什麼态度?明知道這人對我有情,我還要給他好的态度讓他覺得自己有機會,然後我再和這人來回拉扯幾次,直至這人心灰意冷?”
“呵,長痛不如短痛,我又何必把這人如今五分的沉溺磋磨成九分再斷呢?”
碎雨想了想,卻覺得不止這一招,道:“肯定有溫和的辦法讓人不受傷害。”
聽到這,碎星都看不下去了,她拉着碎雨,道:“想讓他不傷心,除非他沒有付出真心。若是付出了真心,即便豁達如天人,也會傷心。”
碎雨不服:“那如果溫和一點,至少可以降低傷害。”
“溫和就可以降低傷害?你太天真了,那隻是你表面上看到的!”孟淮妴搖着頭,碎雨到底還年輕,“實際上傷害會和我的溫柔一樣,纏纏綿綿讓人抓心撓肝難以解脫。”
她有自己堅持的理論,“長痛不如短痛,再溫和的态度也不如分寸恰好的狠。”
是,他是為了孟淮妴求娶應若音,但這是孟淮妴要求的嗎?
是他為了自己想護的人犧牲了另一個人的人生,他應該對另一個人負責,而不是再跟孟淮妴有什麼牽扯。
孟淮妴若是因為感謝他就對他溫柔些許,豈不是讓他更加心中留念。
她道:“讓一個已有婚約者,對我念念不忘糾結于自己的婚約之中,我圖什麼?圖多一個人深愛我的滿足感嗎?”
“虛榮不是不可以,但這種虛榮,我不稀罕。”
說完後,孟淮妴調笑道,“碎雨,你這樣在意拒絕的态度,莫非是心中有人了?”
碎雨臉色不變,耳根卻發紅了,她昂着脖子,眼睛不敢看孟淮妴,飄忽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哈哈……”
九月十六,得文耀皇帝召見,孟淮妴入宮面聖。
她的一應綏勻郡主冠服尚未制好,如今便沒能開始上朝,内侍是到丞相府上請她入宮的。
武英殿内,孟淮妴左膝跪地,行了以膝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卻沒有聽到皇帝讓她平身。
她心中不慌,卻表現出微微動着脖子,做出在低頭行禮的有限視角内觀察周圍的模樣。
偌大的武英殿内,隻有她與皇帝兩人,無人說話,幾乎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