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太保府,應若音神态輕快地在門外與他揮手告别,像是方才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然而進了府内,她的面色便沉了下來,一路快速到了自己院中,換了身衣裳,再次出府。
丫鬟問道:“小姐,您還要出去嗎?”
應若音沒有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喬時遷,我絕對不會讓你赢的!
——
秋季天黑的早些,雨天又更早,不過酉正,十八時罷了,便已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孟淮妴才用了晚膳不久,在書房内彈起箜篌。
任何技能,都需要勤加練習,方能不退步。
“咚——”
一聲石子撞擊門框的聲音傳來——這是沈醉扔的,意在提醒,她的院中有人闖入。——在确定要殺死闖入者之前,沈醉是不會現身的。
黛禾此時還在睡眠之中,但能夠避開府中護衛,又不被雲山院中暗衛發現,晏罹和她也一點察覺不到,即使得雨夜掩護,來者武功也必然是不弱于大高手的。
而一個大高手,又怎麼敢闖入她的院中?要麼是還有武功更高者同行,要麼是來了一群。
孟淮妴停下箜篌,神色有些不耐煩,最是不喜沉浸之時被人打擾。晏罹幫忙開門之時,她站在門後,眼中殺意迸射而出,卻在看到檐下站着的人時盡數消散,轉而展露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第一次來找我,走的道也并不正人君子!”
金脍手上拿着兩件滴着水的蓑衣和鬥笠,正要敲門的一隻手收回,對孟淮妴行了個面禮,他身邊站着的還有連穼。
連穼一身深綠色對擺襕衫,頭戴藏藍色飄飄巾,手上拿着一個瓷瓶和一個冰鑒,瓷瓶像是藥瓶,冰鑒内應是食物。
他絲毫沒有窘态,一邊運内力蒸幹濕了的衣擺,一邊道:“以免遭人議論,望孟小姐見諒。”
孟淮妴多看了眼他頭上的飄飄巾,不知怎的,平白有了種宜室宜家的溫良感。
她側身把連穼讓了進來,不由覺得這狀态更像是遠行歸來的愛人給她帶來特産了。
一入門,連穼便看到書房内左右兩面,以各種扇子作牆繪擺滿了牆。扇形繁多,擺放方式亦不規則,扇面更是多元多色,可如此成牆卻頗為和諧養眼,極有意境。
這應當就是民間流傳的,她這個喜愛扇子之人多年的所藏。
隻有兩面牆,是因為她挑剔得很,世間美扇甚多,能擺入她書房的卻隻兩面牆而已。
他目光掃過自己手上的冰鑒,心中更為放心。
“特産?”還不待連穼坐下,孟淮妴便指着那冰鑒問道。
“嗯。”連穼點頭,把冰鑒和瓷瓶放下,卻不提那瓷瓶,而是打開冰鑒。
在騰騰寒氣之中,有一塊極為精美的糕點擺在玉盤中。
糕點不大,隻一人之份,但精美程度确實可當一地特産——是用心做成了一個兩折扇相連的樣子,卧扇為合,波折之間可見山河,立扇為展,镂空之間可見雲宮。
孟淮妴認真瞧了瞧,隻覺得這糕點師恐怕丹青也極好,同時,她想起了自己設計的那對折扇。卧屍不在身邊,但枕骨在——即使是練習時,習武者的武器也是不會離身的。
她把腰側懸挂的枕骨取下,展開擺在那糕點旁邊,驚奇道:“還真是有些相像。”
她收起枕骨,又看了眼卧扇,評價道,“隻是這卧扇沒有卧屍陰森,有些可惜了。”
“說起卧屍——”孟淮妴想起來了,她看向連穼,“我說過若有機會當贈送與你的,隻是如今一年過去,機會還沒到啊……”
她眼中裝着些愛慕之意,但又像是有意調侃。
連穼在她說不及卧屍陰森時便低頭看糕點,當下擡頭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話。
既然不接話,孟淮妴也就幹脆挑明,道:“放心,我不會食言的,等咱們定情了,定然送你做定情信物!”
連穼一頓,終于有些好奇了:“你說卧屍陰森,再加之它的名字,做……寓意好嗎?”
“我說它好,它就是好!”孟淮妴笑得分外豪氣,“它叫卧屍,看起來陰森,但我送給你,就是‘祝爾安好’!”
連穼不置可否,看向糕點,道:“甜度輕微,你試試?”
孟淮妴這個對萬物都無過重興趣的人,糕點恰好也算是她淺淡喜好的東西之一,但隻喜好不甜或微甜的。
聞言,她輕輕挑眉,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覺得連穼多少還是用了些心了解她的。
她去書房淨手池前洗了手,才回來拿起冰鑒中的玉箸,夾起糕點就要往嘴裡送。晏罹上前一步,似要提醒她小心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