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甯講着講着就睡着了。
她說了很多,很詳細,大到葉凱綁架,小到同桌搶她橡皮,餘淺淺是個滿分的傾聽者,無論聽到什麼都能給出很好的回應,葉凱綁架的環節,吓得她把佳甯樓得緊緊的,親了又親。
佳甯一邊嫌她大驚小怪,一邊加油添醋,誇大實情,某些危險時刻甚至講了兩遍。
......
東方露白,天色将亮的時候,佳甯才漸漸入睡,似睡似醒間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太安靜了,靜到她險些聽不到耳邊有心跳聲,床頭檢測儀發出異響。
她瞬間精神了,從餘淺淺懷裡爬起來,餘淺淺本是側躺,此時身體慢慢的放平,手臂自然垂到床下.....
佳甯看見她面無血色的臉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安詳,很平靜,像是睡着了,檢測儀屏幕出現一條條平直無波的線。
病房門被推開,醫生護士們湧進來。
佳甯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看見他們的嘴在動,表情沉重,主治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身後小護士攙她下床,佳甯沒穿鞋,踩在地闆上,涼意順着腳心蔓延到心口。
她仿佛靈魂出竅般,看着醫生護士們手忙腳亂拆儀器設備,用白色床單把餘淺淺蓋住,蓋得嚴嚴實實,隻留一雙腳在外面。
鬼使神差的,佳甯上前,伸出手,用手心包住餘淺淺裸漏在床單外的腳,冰涼,和她一樣。
沒有媽媽了。
這回真的沒有了。
佳甯以為自己會痛哭,實際上,直到站在墓碑前,她都沒有流半滴眼淚。
後事是院長親自操辦,整個流程都很隆重規範,入殓,進殡儀館,送至陵園,連墓碑上的照片,都是醫院提供,用的餘淺淺身份證照片。
陵園
可芯和美琪得到消息,跑過來守在身邊,沈敬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倆還以為聽錯了,從哪冒出來的生母,直到到了這兒,看到墓碑上的圖片,莞爾而笑的漂亮女士,眉眼與佳甯何其相似,再看佳甯失魂落魄裝了邪似的反應,她們才總算相信。
可芯:“甯甯,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佳甯不想哭,隻是有點想不通,有點像做夢,“你們說,她忽然出現是幹嘛的?”怔怔的問了一句,又說:“奇怪,我為什麼要傷心,不對,我好難過,為什麼沒有眼淚?”
可芯和美琪對視一眼,美琪說:“甯甯,沈敬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你這樣他會擔心的,我們回去歇一會兒,好不好?你站得太久了。”
佳甯搖搖頭,說:“我想單獨呆一會兒。”
可芯和美琪走遠後,佳甯慢慢的跪在地上,她低着頭,良久,才緩緩地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動了動嘴唇,
“媽。”
沈敬推了會議,晚上六點之前趕到家,梅姨端着餐盤從卧室出來,看見他,颌首打招呼,沈敬放下西裝外套,看了一眼餐盤上完好的食物,“沒吃?”
梅姨搖搖頭,彙報說:“她回來就到床上躺着,一口水都沒喝。”
沈敬接過餐盤,徑直去了卧室。
房間裡沒開燈,窗簾緊閉,佳甯面朝裡,裹着被子縮在床上,聽見動靜,不耐煩的喊了一聲:“我不餓,都出去!”
“寶貝,是我。”沈敬把餐盤放下,側身坐到床邊,手輕輕的拍了拍被子。
佳甯動了動,慢慢翻過身來,借着昏暗的光盯着沈敬看了一會兒,撲到了他懷裡,沈敬緊緊的摟着她,眼睛瞬間紅了。
“沈敬,我沒有媽媽了。”佳甯哽咽的說,“我沒有媽媽了,怎麼辦。”她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安又委屈,一整天沒掉下來的眼淚,在此時盡數流出,很快把他的襯衫浸濕。
沈敬閉了閉眼,一遍遍用手摩擦着她哭到顫抖的肩膀,胸口的眼淚滲透衣服和皮膚落到心髒上,疼得他說不出半個字。
“我隻有爸爸了,隻有爸爸了,對不起,對不起......”佳甯哭了一陣,忽然開始道歉,“沈敬對不起,求你原諒我,對不起......”
“寶貝,不用跟我道歉,我愛你,會永遠陪在你身邊,”沈敬吻她的額頭,吻掉她的眼淚,把她的道歉堵在自己的唇裡。
佳甯哭到半夜,被哄着吃了一小碗熱粥,才慢慢睡着。
沈敬是臨時回來的,那邊一大攤事,他一走,行程全部亂套,次日一早助理打來電話,詢問後面的工作安排,委婉的轉述集團部分老領導的态度,以及今明兩天會議重要性,沈敬淡淡的說知道了,挂斷電話,他附身親了親佳甯的嘴唇,小聲哄着:
“寶貝,我要趕回去開會,讓可芯來陪你,要是想我,你就跟我開視頻,那邊事情處理好,我立即回來。”
佳甯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雙眼緊閉,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沈敬盯着看了一會兒,又低頭親了幾下,慢慢掀開被子下床。
可芯剛到公司就被人事部經理喊到辦公室,給她放假一周,沒有理由,可芯心頭一激靈,說話立即就結巴了,“不,不會是要辭退我吧?我我做錯什麼嗎?”
“怎麼會呢,”人事部經理笑得一臉溫和,“沈總親自安排的,說給你放假一周,讓你好好休息。”
“休息?”
“嗯,休息。”
出了辦公室,可芯回到工位上,盯着電腦屏幕看半響,才琢磨出沈敬什麼意思,感情是特意給她放假,讓她回去陪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