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一種增生出來的情感,在愛意愈發濃厚明确的情況下,控制它就越來越艱難。
蘭徹跷着腿坐在窗邊沙發上。漫不經心地伸手薅着旁邊綠植的葉子,波安帕上将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頁一頁地翻看着軍雌交上來的報告。
在某一頁上,他突然停頓住,一邊低頭思索,一邊詢問蘭徹:“你為什麼會再探測一遍?”
蘭徹狀似無趣地觀察着手上葉片的脈絡,淡淡地回應道:“想去就去了呗,反正探測兩次不是更好嗎?”
萊文無奈地擡起頭,“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這是個正當理由嗎?也虧你敢寫在報告裡交上來!”
“因為我确實就是那麼想的,找不出什麼别的理由來,難道你讓我硬編一個?”蘭徹撣落手上的灰塵,靠在沙發上雙手抱胸,好似他真是這麼想的。
萊文又向後翻了兩頁,使指點在其中一行字上,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擡頭問道:“那這是怎麼回事?”
蘭徹探頭一看,便微微一笑說:“就是那麼回事,你想得沒錯。”
萊文實在受不了,伸手想打他一下,被軍雌敏捷地躲了過去。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波安帕上将呵斥道。
“想蒙混過去,是不是?我告訴你,不可能!”
“給我老實交代,這礦場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就讓你連續兩次都爆發了暴亂?”萊文頭疼地問道,實在是被小師弟滾刀肉一樣的态度弄得沒了脾氣。
蘭徹被問到這件事,略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窗外:“我不就是想再試驗一次嗎?”
“這件事情那麼重要,萬一是巧合,那豈不是贻笑大方了?”
萊文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所以你就拿自己做實驗!你是腦子被驢啃了嗎?”
這下蘭徹也知道不占理,他于是咧嘴笑了笑:“但是我的行為是有結果的,不是嗎?”
“這種黑石真的會對雌蟲精神有所影響。你不會看不出來吧?我這麼偉大的行為,你竟然隻是批評?這我可就不太高興了。”軍雌越說越理直氣壯。
萊文頭疼地揮揮手說:“快滾!我再研究研究。”
“你這家夥真是不靠譜,怎麼能拿自己當實驗品呢?等我告訴老師,看他怎麼收拾你!”
蘭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萊文好奇地問:“怎麼回事兒?你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好事兒了?”
雌蟲略帶自豪地坐在沙發上,朝自己辦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喏,就是他。”
萊文也扭頭看向那個方向。
“沃斯閣下?”他不解地問道。
“這和那位閣下有什麼關系嗎?”
談到雄蟲的事情,蘭徹終于正經了起來,細看表情中還有一絲自豪。
“沃斯他對機甲制造方面的天賦可不低,我把他推薦給老師了。”
萊文僵硬地緩緩扭過頭:“你說什麼?”
蘭徹調出小雄蟲的一個模型作品給他看了看:“喏,你看,還不錯吧?”
“他才學了不到一個月,這比我當初的進步速度可快太多了。”他頗帶自豪地說道。
萊文瞪了他一眼,伸手打掉那個投影:“這不是快不快的問題,你真的沒有強迫沃斯閣下?”
蘭徹不悅地瞪他:“我是那種蟲嗎?”
萊文靜靜地看着他,态度很明确:你難道不是嗎?
蘭徹一噎,心想我有那麼不靠譜嗎?
“沃斯他也同意了!”
“你别說,我這辦法還挺好,他本來還想去找工作來着,這可怎麼行?我好說歹說才讓他安心待在家裡,你現在要告訴我做錯了?”蘭徹不耐地在房間裡走了兩步。
萊文無奈地說道:“我不是說你做錯了,隻是擔心沃斯格下适應不了機甲制造的強度,反而對你産生怨怼。”
蘭徹樂了:“那怎麼可能?你知道他有多勤奮嗎?每次都是我把他從訓練室裡揪出來,不然他能一天一夜都待在那裡。”
“你們都說我是戰鬥瘋子,我看沃斯也不相上下。”
“你還挺驕傲?”
“……”
“……我監督得不好嗎,他可聽我的話了。”軍雌樂呵呵地說。
萊文擔憂地看着他:“他到底是雄蟲閣下,你還是尊重一點比較好。”
蘭徹輕哼一聲:“我倆的情況比較特殊,我要是對他用敬稱,他能當場咬我……”
他突然停頓住,反應過來這種事情不适合對着别的蟲說,果然就見萊文一副頗有興趣的模樣。
“接着說啊。”生活艱難的指揮官很想聽聽刺兒頭的情感八卦。
“反正我就是告訴你一聲,”雌蟲将帽子戴在頭上,“讓你做好多一個小師弟的心理準備。”
萊文猶疑了一會兒,突然擡頭道:“要不我現在去見見他?”
蘭徹一下停住離開的腳步,頗為謹慎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萊文走過他身邊時給了他一個肘擊,他有些好笑:“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草木皆兵?”
“我已經有雄主了,真沒想到你開竅後竟然是這個樣子。”
蘭徹絲毫不以為恥地笑了笑:“那也不能怪我,沃斯那麼優秀,我警惕一點怎麼了?”
萊文有心想提醒一句,那是個B級雄蟲,但看着蘭徹沉醉的樣子,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算了,他在心裡想到,小師弟一向很有想法,想必已經考慮好了,整件事情用不着他擔心。
他雖然時常對蘭徹的油鹽不進感到無語但總體來說還是很信任他的,或許在他心裡永泉都比不上他小師弟靠譜。
畢竟老師那不着調的性子,能帶出小師弟這樣的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估計馬上就要有新的師弟了,萊文有些發愁,這可是隻雄蟲啊!
想想還真有點奇幻。
他們走過走廊,來到蘭徹的辦公室。
蘭徹走在前面,推門進去時一眼就可以看到沃斯坐在軟墊上的背影,手臂一動一動的,顯然是在忙碌着什麼。
蘭徹猜他是在組裝,果不其然,雄蟲回頭時手上正拿着一個沾滿機油的零件。
“蘭徹,你回來了!”小雄蟲開心地問道,烏黑的眸子亮得發光,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蘭徹身前。
“口渴了嗎?我準備了飲料你要喝嗎?”他這時才看到軍雌後面還有一隻雌蟲。
“這位是……”小雄蟲有些猶疑地問道。
他從來沒見過萊文。
蘭徹讓出身後的萊文給他介紹:“這是萊文·波安帕上将,也是第二軍團的指揮官,我的師兄。”
看出這隻軍雌和蘭徹關系好,沃斯頓頓時态度良好地伸出手:“您好,波安帕上将,我是沃斯。”
萊文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隻雄蟲,也伸出手想同他握在一起:“閣下您好,我是萊文·波安帕。”
他們的手還沒碰到一起,就雙雙被蘭徹“啪”的一下打掉。
“認識一下就行了,握什麼手?”雌蟲面無表情地說道。
伸手拽過雄蟲的胳膊,沃斯什麼也沒說,就任由他拽着,被推到沙發上坐下,手裡的零件也被搶走。
“先休息一會兒,是不是自從我出去之後你就一直在研究模型?”
雄蟲乖乖地回應:“差不多四個小時。”
蘭徹按住他:“該休息了,你知道規矩。”
說着給他倒了一杯餐桌上茶壺裡的飲料。
雄蟲乖乖地結果坐在沙發上一口一口地喝着。
萊文站在門口,頗有些驚奇地看着這一幕。
他原本以為沃斯至多是懂點禮貌,卻沒想到他和蘭徹的相處是這樣的,看起來竟然比他和自己的雄主還要平和溫馨。
在沃斯面前,蘭徹身上似乎有一種矛盾的氣質,既銳利又溫柔,身上的張揚肆意展露得淋漓盡緻,可眼神又是柔和明亮的,濃郁的感情在裡面流動。
如果說面對其他蟲子是刻意中帶着尖銳的刀劍,那麼面對沃斯的蘭徹,就像是棱角被雕刻得很鋒利的晶石,散發着美麗的危險。
而沃斯顯然被這種魅力俘獲了,眼神一直圍繞着蘭徹轉。
雖然房間裡還有一隻軍雌,但除了開頭禮貌性地招呼,他就從來沒有在乎過。
萊文也不覺得尴尬,自行走進辦公室研究着裡面的變化,總體來說顯得溫馨了不少,功能也更加完善。
以前蘭徹的生活就跟機器一樣,雖然新聞上都傳言他私生活糜爛,一天能約會十多隻雄蟲,然後毫不留情地把閣下們踹掉,但想想就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因此也從來沒有誰真正相信過,隻有那些極端的黑子們到處傳播,也惹出了不小的笑話。
不過蘭徹在雄蟲們當中的形象也确實因此大打折扣,之所以依舊被糾纏,大概是由于金色的骨翼确實很少見吧。
蘭徹曾跟他說過,絲毫不會避諱自己特殊顔色的骨翼,那是他自己長出來的東西,有什麼好讨厭的?
萊文對此也不置可否,硬要說的話,他肯定站在蘭徹那一邊,因此對着這隻雄蟲他不免觀察得更仔細了。
這是蘭徹自己選定的,堪稱前所未見,他這個做師兄的當然要謹慎一些。
可是看來看去,這隻雄蟲除了等級低一點,簡直稱得上完美。
不說那極佳的相貌和高挑的身材,僅僅他對待蘭徹溫柔的态度就堪稱稀有了。
萊文也試探着觀察雄蟲是不是裝的,但是依據蘭徹的說法,這雄蟲如果是裝的,那技術也太好了,連續幾個月都不留破綻,對雄蟲來說這顯然不太可能。
而且對方是B級雄蟲,要什麼沒有?
所以他不得不承認,這位沃斯閣下是真的很喜歡蘭徹,自己小師弟大概是得償所願了。
想到這裡他的神色也柔和了些許,不再帶着審視的目光看沃斯。
他轉而看向地闆上還未完成的模型,編号的零件就那麼大剌剌地擺在旁邊,他記起這是一家已經大規模服役的頂A級機甲,他手底下的軍雌們就有不少在使用這款機甲。
萊文略有些驚異地看了一眼沃斯,那雄蟲乖巧地坐在沙發上,神色沉靜,雙手修長勁瘦,看起來倒真像是能擺弄這些精密又複雜的儀器。
細細地看過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款機甲模型沃斯的完成度确實很高。
萊文也是湧泉的半個弟子,他當然也曾經研究過這玩意兒,一眼就能看出來沃斯确實做得不錯。
僅僅學過不到一個月就能做到這種程度,确實可以稱得上是天賦異禀了。
對于沃斯到底能不能成為自己的小師弟,萊文心裡已經有了個數,于是對沃斯的态度就更溫和了一些。
“看什麼?喝水!”蘭徹倒了一杯茶壺裡的果汁,“啪”的一聲放到萊文面前的桌子上。
沙發上的雄蟲有些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
萊文不動聲色地端起杯子。
他還有些想穩住自己大師兄的角色,但奈何小師弟絲毫不給面子。
“這飲料你做的?”萊文問道,“你不是不愛下廚嗎?”
他們師門真是一脈相承地嗜甜,對主星的飲料,萊文可以稱得上是如數家珍,他一下就嘗出來這不是任何一家賣的飲品,更像是自己做的。
沙發上的雄蟲聞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出聲道:“是我今早做的,上将覺得不好喝嗎?”
“但是蘭徹很喜歡。”
蘭徹危險的目光掃視着萊文,意味非常明顯:你敢說不好喝試試!
萊文看了這倆互相撐腰的蟲子一眼,有點無語。
他很上道地說道:“很好喝,我隻是有些驚訝,因為蘭徹他說過不會下廚”
沃斯眨了眨眼:“是嗎?”
他有些揶揄地看向軍雌。
蘭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有這麼揭師弟老底的嗎?
“那都是傳言,我會不會下廚你還不知道嗎?”
萊文頗有些驚異地看着他們,心裡默默想:小師弟原來這麼雙标嗎?
聽這語氣肯定是已經給沃斯閣下做過飯了。
有前途,原來是會讨好雄蟲的嘛。
不過沃斯閣下竟然也會給蘭徹做飲料,這麼一想,他們竟然還挺般配的。萊文不禁微微一笑。
蘭徹嫌棄地看向他:“你那什麼表情,怎麼有點猥瑣?”
他轉而說道:“怎麼樣?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趕緊回去,沃斯他該休息了。”
萊文無奈地看着他:“行吧。”
沃斯大概意識到這隻軍雌和攔車的關系确實相當不錯,他敏銳地緩緩轉變着自己的态度。
“上将再見。”雄蟲說道。
萊文驚訝地回頭,卻被蘭徹毫不留情地推出了辦公室。
“快走!”雌蟲不耐煩地“啪”一聲關上門。
萊文在門口無奈地搖了搖頭,緩步走了。
沃斯有些好奇地看着軍雌,今天蘭徹這麼想跟自己單獨相處嗎?
他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有些自戀,不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
“想什麼呢?耳朵都紅了。”蘭徹調侃地回身看他。
小雄蟲不吭聲,默默地回到沙發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