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珩微傾身子,施施然行了一禮,徐徐道:“《上清經》雲:南鬥六星,第一天府宮,為司命星君,想必就是閣下了。”
司命星君笑得更開懷,手裡搖的折扇一刻也沒停歇過,對他贊不絕口:“你這小殿下倒挺博聞強識,還讀過《上清經》。那我再來考考你,你可知千年以前瀛洲住的是哪位神君?”
“司命——”還未等蕭奕珩開口,連澈便出言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一貫雲淡風輕的嗓音竟有了些許急促。
司命星君的唇角輕輕上揚一抹弧度,卻未曾回眸看他。
而蕭奕珩自然察覺不到二人内心細微的波動變化,隻是驚奇司命星君為何會有此一問?莫說一千年前,就是一百年前這世上也沒他這個人,況且瀛洲本就是與世隔絕的海上仙山,他如何得知此地千年以前住的是哪位神君?
蕭奕珩眼波流轉,片刻後正欲請教司命星君指點迷津,便聽見連澈清冷道:“你當真無趣得緊?”
司命星君向來灑脫慣了,自然未将連澈這句話放在心上,但也察覺出他話裡暗含的揶揄之意,故而不再提方才之事,轉過身來笑道:“我不過随口一說,胡言亂語罷了。”
司命一面說着,一面輕搖手中折扇,忽然目光一晃,瞥見西首不遠處有一抹俏麗的人影,那是個穿粉色衣裙的妙齡少女,她身姿曼妙,活潑跳脫,兩手提着裙擺直往雲生結海亭奔來。
“主人——”元宵奔到連澈身前,臉上本來洋溢着燦爛明媚的笑容,卻在看到司命星君的一瞬間僵住了,揚起的嘴角也緩緩放下,神情有些冷淡,她立刻偏過頭去繼續對連澈說道,“主人,飯菜已備好。”
司命星君看向她時的表情更加耐人尋味,斂去了雲淡風輕的笑意,眼神似有似無地躲閃,還裹挾着幾分歉疚之意,雖然他極力掩飾此刻的情緒,但仍然被連澈看在眼裡。
司命和元宵的反應皆不同尋常,連澈雖感到困惑,但也未立即聲張,隻是暗自記在心裡,他輕輕點了點頭,轉而對蕭奕珩說道:“殿下昏迷許久,想必早已餓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吧,至于其他事暫且放一放。”
話音剛落,連澈給元宵使了個眼色,元宵立刻心領神會,湊到蕭奕珩跟前笑盈盈道:“殿下,請跟我來。”
蕭奕珩如今身處瀛洲,諸多事情尚未明了,自然連澈說什麼便是什麼,料想此人既救了他的命,應當不至于害他,心念至此便跟着元宵一道離開了瓊華澤。
他們走遠之後,連澈方才松懈下來,适才體内有一股真氣逆行,他勉強抑制,不至于被瞧出端倪,此刻隻覺胸口難受得緊,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在他幾欲倒下的瞬間,手臂上傳來一股力道,是司命星君搶上來扶了他一把,彼時司命星君看到他臉色蒼白如紙,心下凜然:“我還道你今次為何沒察覺到我的氣息,原來是有傷在身,究竟怎麼回事?”
連澈慢慢直起身子,臉色雖還是那樣蒼白,但神情一如往常那般從容不迫:“煉藥之時出了點岔子,無妨。”
司命星君眉心微蹙:“你還真為他煉什麼靈藥?我不是告誡過你……”
“我自然明白,”連澈先他一步說道,“凡人的命數不可随意更改,但他此番遠赴東海求我救他父皇,我不能置身事外。”
司命星君盯着他的側臉看了良久也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隻得歎息道:“罷了,既然你執意要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隻盼你日後莫要後悔。”
連澈定定道:“我不會後悔,日後若有任何差池,我一力承擔。”
聞言,司命星君心下一凜,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淩霄殿上,長臨當着諸神的面跪求天帝抽去他仙骨的那一幕,雖已過去千年光陰,但回想起來仍曆曆在目,心中不免有所感慨:“那你如今何時與他相認?”
良久,連澈道:“我自有打算,不勞司命費心,往事已皆歸塵土,還請司命莫要在阿珩面前提及。”
他這一句“阿珩”倒警醒了司命星君,長臨已故,如今世上隻有陳國皇子蕭奕珩,飲了那麼多次忘川之水,早已将前塵忘得幹幹淨淨,如何能相信有一人等了他千年?
當司命星君還沉浸在昔日的畫面中時,連澈幽幽地問道:“我與阿珩之事不勞司命費心,倒是你與元宵之間發生了什麼?總該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