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蕭績開口打斷了楚丞相的話,他神情倦怠,似乎疲憊到了極緻,提了口氣緩緩道,“兩位愛卿你一言我一語吵個沒完,孤到底聽誰的?”
“國主——”
楚丞相和高太尉二人異口同聲,誰料蕭績擡手一揮,耐着性子道:“吳大人,到底怎麼回事,你來說。”
這時刑部尚書吳俨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上前一步說道:“啟禀國主,兩月前臣收到臨安長風镖局總镖頭蘇長風送來的木匣,裡面裝着一本賬冊,上面清清楚楚記載了高太尉近些年來貪污的軍饷,因其數目驚人,臣不敢懈怠,恰逢近段時間聖上龍體欠安,未能上朝,臣便拟了奏折呈上,奈何遲遲等不到回音,在這期間,臣聽聞長風镖局上下十幾口人皆慘遭殺害,料想茲事體大,臣隻好上太尉府一探究竟,誰知先後兩次都被拒之門外。而那滅長風镖局滿門之人疑是一名拿錢辦事的江湖劍客,仍在追捕中。”
聽完吳俨的訴說,大殿之上一陣喧嚣,高楚兩黨各執一詞争論不休,高儀的臉色更是如同陰雲密布,突然,蕭績猛地拍了一下龍椅,怒叱道:“都給孤住嘴!朝堂之上亂成這樣成何體統?”
眼見蕭績龍顔大怒,霎時間滿朝文武都噤了聲,有什麼不滿都咽回了肚子裡。
蕭績本就因疾病纏身心生煩躁,如今又撞上這等麻煩事,恨不得将底下起哄的官員全都斬了,眼不見心為淨。
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此事關乎高太尉,他手握兵權,可以說掌控着陳國的命脈與根基,輕易動不得,因此蕭績強忍怒火道:“此事孤已知曉。”
他的目光在滿朝文武身上流連,最終看向了連澈:“依國師之見,應當如何?”
蕭績實在是懶理這件棘手的事,倒不如将矛頭引到旁人身上,連澈秉持中立态度,又身居高位,自然是不二人選。
隻是這樣一來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連澈一人身上,他想靜觀其變已是不能,必須表明态度。
在文武百官的凝視下,連澈擡手置于心口,緩緩行了一禮,言簡意赅道:“啟禀國主,臣以為理應由刑部徹查此事。”
此言一出,最先反駁的便是高太尉,他皺着眉頭冷冷道:“國師向來明事理,怎的如今糊塗了?”
高儀言盡于此,但其實話裡的深意已經很明顯了,他權傾朝野,誰跟他作對都沒有好下場,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對他不利的話無疑是活膩了,即便連澈持中立态度也免不了被其視為眼中釘。
但連澈根本沒将他放在眼裡,淡淡道:“假亦真時真亦假,是真是假一查便知,高大人既問心無愧又何須在意?”
話音未落,高儀的臉色已然陰沉了下來,眼裡騰起的殺意根本藏不住,他盯着連澈看了片刻,最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國師說得是。”
蕭績見時機差不多了,便正色道:“那就依國師所言,軍饷一事由刑部全權負責,務必要查清楚,好還高太尉清白,長風镖局滅門案也一并徹查,孤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陷害朝廷命官。”
蕭績這番話乍一聽是在維護高儀,實則不然,他深知高儀不是省油的燈,平日礙于他手握兵權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動他,如今剛好借軍饷一事挫殺他的銳氣,又禍水東引,将矛頭引向了連澈,不管貪污軍饷是否為真,他隻需隔岸觀火。
散朝後,連澈如往常一樣路過九華門,聽見楚聿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國師大人請留步。”
連澈稍作停頓,回頭看向來者,淡淡道:“楚相有何事?”
楚聿賢笑容可掬,态度極為和善:“國師大人方才在殿上深明大義,老夫甚是敬佩,不知大人可否賞光來我府上一叙?”
連澈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霎時眸色幽深似潭水:“楚相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楚相不要誤會,在下隻是就事論事,并未偏袒誰,也不會針對誰,所以過府就不必了,告辭。”
彼時恰逢散朝,人來人往,他二人在路上攀談必定會被有心之人看到,再經過一番添油加醋,隻怕明天連澈就成了楚黨的人,屆時高儀更加對他恨之入骨,想必楚聿賢跟蕭績一樣,都想把矛頭引到他身上,自己坐收漁利。
連澈懶理這些麻煩事,拂袖而去,恰好一抹陽光灑在他煙灰色的長袍上,平添一縷神秘古韻。
連澈沒有回住處,而是去了天虞山。
算起來,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到蕭奕珩了,也不知他又長高了沒有?武功精進了多少?反正朝堂上這些事一時半會兒沒個定數,倒不如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