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昆侖山落月城被籠罩在濃重的夜色中,微風拂過竹苑周邊的竹林,帶起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在此夜深人靜的時刻,一名藍衣女子蹑手蹑腳地走到庭院裡,手裡捧着一隻白色的信鴿,她環顧四周,又仰頭望向漆黑的夜空,雙手一抛,那信鴿便如同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這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模糊的呼喚:“離霜師姐,這麼晚了你為何不睡覺?”
離霜心頭一慌,連忙看向她的師妹,強裝鎮定道:“沒有,我就是睡不着,起來走走。”
“是麼?”小師妹覺得哪裡不對勁,疑惑地瞧着她,“我剛才好像看見天上飛過去什麼東西。”
“就是一隻鳥罷了。”
“哦。”
“很晚了,回去睡覺吧。”離霜說着就上前來挽着她的胳膊往裡走。
……
移星堂南院。
離塵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心裡思索着何時去找秦笙問清楚他與離陽之事,明日就是仙緣大會第二輪比試,屆時不知又會發生什麼。
此時頭頂傳來一陣瓦片窸窣的響聲,似乎是有什麼人在屋頂。
離塵立刻穿好衣裳出門察看。
可并沒有看見他預料中的黑衣人,隻見頭頂一輪皎月,黛瓦之上端坐着一抹玄青色的身影,那人墨發如流瀑,眉目似星月,銀色面具遮住半張臉,薄唇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以手托腮,笑盈盈地望着他。
離塵在心中暗自發笑,遂騰空而起,穩穩地落到他身旁,與他并肩坐在一起。
一青一白兩抹身影在皎潔的月光之下宛如一道風景。
“這麼晚還不睡?”離塵看着他說道。
蕭奕珩默不作聲地拿出一壺酒遞給他,離塵瞧着他瑩白修長的指節,接過酒壺。
“我睡不着,來找你喝酒。”
“但我沒喝過酒,隻怕一口就醉了。”
蕭奕珩托着腮,饒有趣味地看着他:“你在落月城那四年還真是恪守門規,這也沒做過,那也沒做過,難不成每日就關起門來練劍?”
離塵搖了搖頭,認真道:“也不全是,我們平日除了練劍還要做别的功課,比如誦讀經書,修習内功心法。”
蕭奕珩眼底的笑意更盛:“嗯,聽上去挺複雜的。”
“其實并不複雜,隻要心無旁骛,這些都很簡單,”離塵似乎想到了什麼,因問道,“那你呢?你平日在紫宸宮都做些什麼?”
蕭奕珩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道:“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批奏折,上早朝,處理國事,有時候跟那些不聽話的官員鬥智鬥勇。”
“你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日理萬機,這些日子你不在宮中,想必奏折都堆積如山了吧?”
蕭奕珩聞言輕輕地笑了一聲:“你說的對,方才我的暗衛還傳信來說朝中生變,讓我速歸。”
話音剛落,他又喝了一口酒。
而離塵的眸光一點點黯淡下來,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睡不着?”
“其實也不全是,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什麼?”離塵屏息凝神。
“昨夜我潛入秦笙的靜思苑,無意間發現他書房中有一處機關,隻要觸動機關就會打開一扇暗門,”蕭奕珩在他詫異的注視下繼續說,“我本來想進去一探究竟,但恰逢此時秦笙回來了,便隻好作罷。”
離塵皺着眉頭聽完他的叙述,不解道:“身為移星堂的堂主,他書房的暗門後究竟隐藏着什麼?”
“不知。”蕭奕珩淡淡地說了這兩個字就繼續喝酒。
“若不是明日的比試在即,我定要去一探究竟。”
“别說這個了,你要不喝一口?”蕭奕珩瞥了一眼他手裡的酒壺,笑盈盈地說。
“我……”
“放心,你要是醉了我就把你扛回去。”
離塵對他這話不甚在意,猶豫了片刻後揭開蓋子,清冽的酒香散發開來,他竟覺得這味道莫名很熟悉,似乎以前喝過。
離塵看了看那人含笑的眉眼,斟酌着喝了一小口,灼燒之感穿喉而過,唇齒間萦繞着淡淡的酒香,一股暖意直上心頭,
蕭奕珩笑道:“感覺如何?”
“還好,并沒有任何不适。”
“那我們今晚就一醉方休。”
“若是兩個人都醉了怎麼辦?”
“以天為被,地為席,倒頭就睡。”
離塵:“……”
蕭奕珩笑意更盛,模樣唇紅齒白:“我瞎說的,你放心,這點酒還不至于讓我醉得走不動路。”
于是離塵半信半疑地又喝了一口酒,仰頭之時,映入眼簾的是皎潔的明月和滿天的星辰,頓了頓道:“阿珩,我之前是什麼樣的人?”
自紫峽關之戰後,蕭奕珩已經整整五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