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頭早就被修理過好幾遍了,沒看村裡的女土匪在他跟前都不敢太過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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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坪壩大隊
吃過晚飯,苗豔紅她娘王應花正在指揮仨兒媳收拾廚房,老大洗碗,老二拖地,老三擦桌子。
苗家已經分家,不過每年雙槍前後在一起吃。
“娘,你這幾天瞧着氣色不錯。”老大媳婦道。
老二媳婦劉豔看了婆婆一眼,“最疼愛的外孫女病好了,氣色能不好嗎?是吧,娘。”再疼也是外孫女,她家雪珍才是她正兒八經的孫女。
王應花瞅了她一眼,懶得說話。
那孩子情況跟别的孫子孫女一樣麼?她多疼姜姜兩分老二媳婦就拈酸吃醋。
“小姑子不用再因為姜姜的病愁的睡不着覺,我估計過陣子說親的媒人得踩破她家門檻。”
“你外甥女模樣好,性格又好,見誰都樂呵呵的。”
“姜姜肯定能嫁個知冷知熱,公婆又厚道的人家。”老三媳婦小聲道。
就像她一樣,男人雖然沒啥大能耐,但對她對孩子都沒得說。
一個傻子還想嫁個好人家?做啥美夢呢。
劉豔白眼要翻出來了。
大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這麼晚了誰啊,王應花透過窗戶瞧過去。
原來是二賴子娘馬玉蓮來了,她瞪了老二媳婦一眼,又是你招來的吧。
“呦,嬸子,吃過飯了?”馬玉蓮咧着大嘴暗黃的大牙露出來,仔細看牙齒裡還有菜葉。
惡心死了。
“你們今晚吃的啥?讓我聞聞。”馬玉蓮抻着鼻子使勁抽了抽,“韭菜炒雞蛋,西紅柿炒葫蘆,嬸子,你就說我猜的對不對吧?”
“嬸,你們家夥食不錯啊。不像我家,哎—”
“老大老二老三家的,你們收拾,我先回房了。”王應花不等馬玉蓮說完,擡腳走了。
臨走又狠狠瞪了老二媳婦一眼,趕緊把這瘟神送走。
煩死個人了。
劉豔不以為然,咋了,她還不能在家招待朋友了。
“走。”把掃帚扔地上,劉豔轉身
“哎,你地還沒掃完—”老大媳婦張巧巧無奈的搖了搖頭,目送妯娌頭也不回,帶着馬玉蓮去了自己屋。
“我說,你婆婆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以後我都不敢來找你了。”馬玉蓮坐在炕頭上,四處打量。
苗家的日子在整個大隊數得上,就看劉豔這屋裡的擺設,啥時候添了一個花瓶啊。
這玩意不當吃不當喝。
劉豔撇嘴,“你理她呢,該來就來,她還能轟你出去?”都是一個大隊的。
那是啥?
“豔子,你可以啊,這塊布是的确良的吧?”馬玉蓮拿起在自己身上比劃,一尺的确良能買兩尺棉布了。
劉豔一把搶回來,“别動,留着給我家雪珍做裙子的。”
“做裙子哪用得上這麼多,豔子,你就勻我一塊吧。”馬玉蓮舔着臉道。
“我就不能給我閨女做兩條裙子?”劉豔把手裡的确良疊好放回櫃子上,閨女20多了,婚事還沒着落。
老虔婆心裡隻有外孫女。可憐的雪珍,隻有她這個當媽的替她籌劃。
馬玉蓮撇撇嘴,就你閨女那五大三粗的身闆,這點兒布能做兩條裙子?
“對了,我聽了個稀罕事,你那外甥女病好了?”馬玉蓮眼珠子轉了轉。
“好了有什麼用?今天能好,明天就能壞。”劉豔看了一眼窗外不屑道。
馬玉蓮湊上前,“你那外甥女17了啊,該說婆家了。”
“一個傻子,能有什麼好人家樂意娶。”每回看到小姑子因為閨女婚事着急上火,她都能多喝一碗粥。
她跟苗豔紅合不來,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嫁過來時苗豔紅還沒出嫁。
兩人都是掐尖要強不肯服輸的性子,那兩年苗家整天雞飛狗跳。
“不是不傻了麼?”馬玉蓮試探道,“你說我家二賴子—”
劉豔立刻明白了她的來意,興奮的兩眼放光,“你想讓你家二賴子娶我外甥女?”
“哎。”馬玉蓮有幾分不自在,“不敢不敢,我就是随便問問。”苗豔紅可寶貝她閨女了。
劉豔一拍大腿,激動道,“有啥不成的,你家二賴子今年才29,比我外甥女大不了多少。”
馬玉蓮眉開眼笑,“我也覺得倆人合适的很,我家二賴子雖然年紀大了幾歲。大幾歲好啊,會疼人。”
“哎呦,要這事能成,咱兩家以後就是親戚了。”
“豔子,要不,你陪我去吧?”馬玉蓮一臉希冀。
劉豔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你知道我跟我小姑子不合,我去不是添亂麼。”她去幹啥,找打麼?
有道理。
可苗豔紅啥人,劉豔知道,她馬玉蓮也知道啊,都是一個村的。
她也不敢去。
*
“奶奶,有媒人上門了。”苗豔紅正在田裡幹活,長壽跑了來。
媒婆,來給老四說親的吧?
苗豔紅跟小組長說了聲,就要扛起鋤頭回家。
小組長也沒攔,壞人姻緣天打雷劈,再說四柱子年紀可不小了。
苗豔紅有幾分自得,剛讓老二媳婦放出消息沒幾天,他兒子和公社張家的婚事不成了,立馬就有人上門給兒子說親。
瞧吧,她兒子行情還是不錯的。
“媒人是哪個大隊的,你認不認識?”路上,苗豔紅問孫子。
長壽遲疑,“奶奶,好像是你們大隊的。”
我們村的啊,也不錯,離得近,将來兒媳婦回娘家方便。
許家,隻有幾個剛剛放學的孩子在。
“你是來給我四叔說親的嗎?”米壽問,哥哥去地裡叫奶奶了,咋還不回來。
“那姑娘好看不好看?”大丫好奇。
“不好看我可不讓她當我四嬸。”三丫說。
媒人打量了幾個孩子一眼,苗豔紅一張臉跟鞋拔子似的,孫子孫女卻個頂個好看。
“你咋不說話,你是不是啞巴了?”二丫一把搶走媒婆跟前的白開水。
這婆子瞧着賊眉鼠眼,不會是來偷東西的吧。
又一個小土匪,随了她奶奶,媒婆瞪了二丫一眼。
她本來不打算來,苗豔紅蠻橫無理又愛動手,萬一說錯個話,她打她一頓怎麼辦。
可摸了摸兜裡的一塊錢—
她平時給人說媒,頂多三毛,馬玉蓮也夠舍得的。
她是來說媒的,苗豔紅不能打她,不然以後哪個媒人還敢上門,是吧?
楊桂芳不斷給自己做心裡建設。
她才不怕。
苗豔紅領着孫子回來了,她望着坐在石榴樹下的女人,“是你?”
還真是她們大隊的,認識,楊桂芳,小時候沒少打架。
要楊桂芳自己說,那叫什麼打架啊,是她單方面被毆打好不好。
楊桂芳立刻起身,滿臉堆笑道,“豔紅,你回來了,累不累?”搶過二丫面前的涼白開雙手遞過來,“先喝口水緩緩。”
苗豔紅沒接,開門見山道,“說吧,是哪家閨女,是咱們沙坪壩大隊的還是外村的?”
楊桂芳一愣,“是咱們村的,不過是大小夥子啊。”
大小夥子?
“男人不能跟男人結婚。”長壽大聲喊,就算他小叔年紀大了點,也不能娶一個男人啊。
“男人又不會生孩子,我四叔不能娶一個大小夥子。”二丫附和。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楊桂芳小心翼翼,“我是來給你家姜姜說親的。”
姜姜?苗豔紅下意識皺起眉頭。
“派我來的是馬玉蓮,給他兒子沈建峰說親。”
沙坪壩大隊的二賴子?苗豔紅氣的腦袋嗡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