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想抱抱姜姜來着,沒真想幹啥。我發誓,我真要有那啥想法,讓我不得好死。”
“我更不知道會來那麼多人,春梅說隻會把叔嬸叫來。”
春梅還說—
江小舟了瞄了苗豔紅兩口子一眼,“她說叔叔嬸子本來就想搶她婚事,讓我做二房女婿。
看到我跟姜姜抱在一起,肯定會順水推舟,不會把事情鬧大。我就能如願娶到姜姜,兩家也不會傷了和氣。”
許有糧奇怪,“你不是和春梅感情很好,你小子啥時候喜歡上我家姜姜的?”
他這當爹的咋沒看出來。
江小舟撓了撓頭,吭吭哧哧道,“我把姜姜當妹妹,妹妹一樣的喜歡。
是春梅說隻要我肯娶姜姜,到時候你們肯定會陪嫁一張自行車工業票。”
自行車不好買,好多城裡人都沒有。
春梅說,她奶奶黃素芬手裡有一張工業票,就是留着給姜姜當嫁妝的。
“有了工業票,我就能買一輛鳳凰牌自行車。”江小舟補充。
他已經攢夠了買自行車的錢,就差票了。
衆人愕然。
江宏光臉上更是火辣辣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眼皮子淺的玩意。
又一腳踹兒子身上,“就為了一輛破自行車?”
“不是破的,工業票能買全新的。”江小舟糾正。
那也還是一輛自行車啊。
張秀紅也恨鐵不成鋼,“你真是膽大包天啊,眼裡還有我跟你爹嗎?”
為了一輛自行車,連說好的對象他都敢換。
下次為了點兒别的,是不是連爹娘都能換?
你的臉呢,許春梅擺明是看不上你,嫌棄你啊,你還聽她擺布。
不争氣的東西,讓你爹打死你算了。
“眼皮子怎麼淺成這樣?”
還有其它,許春梅說了好多娶姜姜能得到的好處。
“所有孩子裡,我堂姐最得奶奶喜歡,我奶奶什麼人你知道吧?祖上是資本家。
六幾年咱們村大旱,要不是我奶奶,全村得一半出去讨飯。”
江小舟點頭,這些他也知道。
許家奶奶是跟着許家爺爺逃難來的他們鵝公井,來的時候還趕着一頭小毛驢。
當年村裡鬧旱災,黃奶奶把自己首飾拿了出來。當時的大隊長把這些首飾去縣裡換成錢,帶回來糧食,鄉親們才撐到來年。
不過這些年折騰下來......
“破船還有三斤鐵呢,剩下的那些東西肯定全都留給堂姐做陪嫁。我堂姐這情況,不多給點兒嫁妝,誰願意娶她?
不光我奶奶,我二叔二嬸有多疼閨女,你也知道。”
江小舟點頭。
許家兩口子疼閨女十裡八鄉有名,姜姜出嫁,肯定少不了嫁妝。
他們家日子不錯,可錢都在爹娘手裡。
他在供銷社拿的是死工資,也不敢撈油水。敢占公家便宜,他爹能打斷他腿。
每個月掙的仨瓜倆棗都不夠他塞牙縫的。
要是娶了許姜姜?
還有。
還有呢?江小舟搓搓手。
“堂姐傻,就算你在外邊有個啥,她也不會管你的。”
許春梅意味深長看了江小舟一眼,“傻子哪裡懂這些......”
此時,江小舟想起許春梅跟他說的話,惡心的不得了。
也更加厭惡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想着靠媳婦嫁妝過日子。
忍不住給了自己兩巴掌,讓你鬼迷心竅,讓你貪财圖利。
活該被算計。
許姜姜站在黃素芬椅子旁邊,低頭打量江小舟。她眼神清澈,裡面有審視,卻沒有厭惡。
江小舟更加覺得自己不是人了。
“姜姜,我對不起你,差點毀了你清白,我不是東西。這是我攢的準備買自行車的錢,都賠給你。”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個報紙做的錢包,放地上。
這錢他賠的心甘情願,至今想起那天的事他還後怕呢。
要不是姜姜病好了,腦子又機靈,那天說不定......
江小舟又甩了自己兩巴掌。
啊?一輛自行車得百十來塊呢。
許姜姜不敢拿,看向爹娘。
江宏光道,“有糧,讓孩子拿着。”
“這—”許有糧皺眉。
他隻想揍江小舟一頓,沒想過要賠償。可這孩子現在已經去了半條命,他也熄火了。
“有糧豔紅,錢你讓孩子拿着,我們兩口子呆會兒還有事要說。”
苗豔紅看向婆婆,見她點頭,才撿起地上的錢包,塞到閨女懷裡。
“拿着吧。”
許姜姜不客氣的收下。這錢該收,要不是她福大命大,那天真會着了他和春梅的道。
“春梅呢,我得找她算賬。”江小舟咬牙切齒道。他今天來許家,一是為了給姜姜妹子賠罪。
二就是找春梅說個清楚。
“我要問問她,為什麼給我下藥。”明明說好的,他隻用抱抱姜姜,讓苗豔紅看到就好。
苗豔紅順勢賴上他,他勉為其難答應下來,皆大歡喜。
誰知道許春梅竟然給他下藥,還是那種讓人失去神智的藥。
許有糧眼睛微微眯起,“那天的獸藥真是她給你下的?”
“二叔,我真沒騙你,那天我除了喝了一瓶她給的汽水,啥都沒吃沒喝。”
他當時就覺得不對勁。
許春梅卻說他是中暑了,讓他靠着草垛休息休息。
後來,後來他腦子就一團漿糊了。
許有糧想了想,“那天上午,春梅是中途離開過。”大侄女肯上工,他高興還來不及。中途摸個魚不值一提。
江宏光看了黃素芬一眼,“大娘,能不能把春梅叫出來,我想問問她到底為啥這樣做。”他百思不得其解。
黃素芬搖頭,“問了,也打了,啥都不說,就說我老太太偏心眼。”
這幾天臭丫頭早出晚歸,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更不知道在幹啥。
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孫女了。
隻盼着不要哪天闖出滔天大禍來,讓她死去的爹地下都不得安省。
“兩家的婚事?”張秀紅小心翼翼問道,這種心狠手辣的兒媳婦她可不敢要。
今天敢給她兒子下藥,改天看他們兩口子不順眼,是不是就敢下毒。
“我就算打一輩子光棍都不要娶許春梅。”江小舟大聲嚷嚷道。
黃素芬歎了口氣,“從今天開始,小舟和春梅的婚事就此作罷。”
兩家婚事是君子協定,也沒信物,倒省去了不少麻煩。
江宏光兩口子頓時松了口氣。
“大娘,雖然做不成親家,但我敬重您的心,一如既往。我跟有糧有福一起長大,家裡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您喊一聲我立馬到。”
黃素芬點頭。
“時間也不早了,大娘你們趕快做飯吃飯吧。”兩口子起身告辭。
“老三,老四,你們幫着把小舟擡回去。”
*
不知道是親事退的順利,還是對姜姜實在愧疚。夜裡,兩口子又送來了一大包東西。
許姜姜挨個看。
兩瓶麥乳精,四袋雞蛋糕,兩包白糖,還有一塊白底紅花的的确良。
每樣都不便宜,尤其白糖,沒糖票可買不到。
苗豔紅咋舌,“江家這次算下血本了。”
許姜姜舉起手裡的錢包,“媽,這150塊你先替我收着。
苗豔紅喜滋滋道,“沒問題,媽肯定給你收的好好的。”她可會藏東西了。
150呢,她閨女勉強也算個小富婆了。
又是錢又是物的,苗豔紅忍不住又起了心思,“姜姜,你真不喜歡小舟啊。”
這孩子真不是啥壞種,就是耳根子軟了點兒。
江家兩口子是會做人做事的。閨女嫁過去不一定大富大貴,但肯定不受委屈。
“媽,你又來。這次你準備讓我去跳河啊,還是讓我去摔倒在江小舟跟前啊。”許姜姜大聲道。
别說出了麥場這事,就算沒有,她對江小舟也沒有男女之情啊。
“媽錯了媽錯了啊,咱不要江小舟,讓他抱着稻草人過一輩子去吧。”
哼,許姜姜别過頭。
“以前小舟來,你都很開心啊。”苗豔紅輕輕把閨女腦袋掰回來。
這個不假,“因為有好吃的啊。”
這樣啊。
苗豔紅恍然大悟,以為閨女說的好吃的指的是江小舟給帶的糖。
許春梅從前做人做事十分謹慎,就算跟江小舟之間有婚約,怕人說閑話,約會都帶着許姜姜。
但不到半路就把許姜姜支開。
還不許她回家。
許姜姜也不惱,每次都去村尾河邊等着。
那裡有個人會給她甜甜的無花果。
*
“顧隊長,開完會了?”村口河邊的老槐樹下,幾個女人正在洗衣服。
見顧向遠趕着牛車進村,起身打招呼。
嗯,顧向遠點點頭。
“呦,顧隊長,帶了個姑娘回來啊。”女人看上去20來歲,梳着馬尾辮,穿件淺藍色棉布襯衫。
好看又秀氣。
顧隊長也20多歲了,隊裡這個年紀的不少男人,孩子都滿地跑了。
顧向遠還是單身一人,這幾年拒絕了多少上門說媒的。
如今可算是開竅了?帶了個漂亮媳婦回來。
看到鄉親們暧昧的眼神,顧向遠趕緊澄清,“車上這位同志是新來的知青。”
知青?他們隊多長時間沒來知青了,得一兩年了吧。
牛車上的女人笑着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李秋蘭,來自首都,今後要在咱們鵝公井大隊插隊落戶,希望大家多多關照。”
嘿,這位女同志還挺有禮貌。
“你家是北京的啊,咋來這麼遠的地方插隊。”
“你爸媽就沒給你找找關系去個進點兒的地?”
“首都啥樣啊,能給俺說說嗎。”
衆人圍着李秋蘭七嘴八舌,李秋蘭也不惱,始終面帶笑容。
許春梅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女人是誰?上輩子根本沒有這麼個人來他們這裡插隊。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許姜姜不傻了,隊裡又莫名來了個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