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二人都有微小又被克制着的動作。
長生不老是虛談,何必呢?
她走到術士旁邊,拿着匕首在他脖頸處擦了擦,術士瞬間就被吓得猛烈顫抖。
“饒……饒我一命。我都說,我都說,知無不言。”他越說越堅定,在王章與小命中選擇了自己。王章憤怒的眼神讓他避開了,卻如同螞蟻爬在他的腿上,瘙癢酥麻不敢動彈。
“為什麼要用八月十五的孩童?”她抛出了第一個問題。
術士顫顫巍巍開口:“八月十五,陰氣最盛。”
意料之中,沈不萦點點頭,又問:“到哪一步了。”
術士不在支支吾吾,反倒撐着口氣兒道:“沒,沒有再繼續了,自從有人知道了我們要找孩童,我們就息了動作,隻自己琢磨了。”
還算是有點良心。
其實大概事情,隻要進來親眼見到,都能夠推算出來。沈不萦隻慶幸,他們停在了這步,她趕上了他們的行動,發現了,制止了。
那她就不需要在此處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她走到王章旁邊蹲下,想印證一個想法:“幼娘,是不是也知道此事,所以你才将她送走?”
王章臉上布上了驚恐,佯裝鎮定道:“是又如何。”
“說說吧,你和幼娘之間的故事。”她從容地将匕首靠近他。
王章懼怕沈不萦真地下手,忍痛道:“她偷聽到了,又趁我不在溜進了我的書房偷了證據,沒想到我去而複返将她當場圍住,又立即将她送去了宛平。她在那,每一刻都有人看守着她,什麼消息也不會讓她傳出來。”
“所以王南星才不知道你做的這些肮髒事。”她已然明白王章是什麼樣的算盤,“因為他覺得,他手上已經有你在明光台動手腳的證據,不認為你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王章,慢慢開口:“那他也是真的蠢啊。明光台的證據,是你故意放給他的吧?王郡丞啊王郡丞,你連自己的兒子也算計啊。我先前還在想,為何王南星是悅香樓的主人,而你明明與他關系不好,卻選擇了他的地盤堂而皇之地下手。其實,你的目的不隻是在王富貴,也在于王南星吧?一石二鳥,多好的打算。”
沈不萦的每一個字,都讓王章忽略不得。他就是這樣打算的,他也就是這樣不稱職也不盡責的父親,能利用的都要利用,不擇手段,不顧親疏。
“隻要王南星抓住了他自以為的把柄,你就可以安心地煉丹藥。你根本不怕他把證據放出去,因為這樣的證據罪不至死,你還是可以憑借多年來的威望卷土重來。你唯一想做的,就是活,活的長長久久。江崇林有疾,你隻要活着,隻要在他身後死,就一定可以當上郡守,對嗎?你是這個算盤對吧?”
不得不說,王章與王南星不愧是父子,愚蠢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執着之事堅持多年,不計後果,不顧自我。
她的話音仿佛惡魔低語,萦繞在他的耳邊。
“那麼現在告訴我,王富貴是怎麼死的。”
王章瞥了一眼術士,譏諷道:“沈娘子這話不該問我,該問這位府師了。”
府師?沈不萦似乎記起來了,将目光轉向了術士。
術士沒想到話頭轉到了他的身上,緊緊抓着椅手,滿臉垮下的垂肉抖索不止,渾濁的雙目不敢朝那二人望一眼。
王章輕易就把這件事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提了一口氣憤然開口:“王章,這件事可不是我一個人謀劃的,别摘幹淨自己。”他的目光停留在沈不萦手上的匕首,那折射寒光的刀尖。他早就看清楚王章了,剛愎自用,薄情寡義。既然有想出賣他的想法,就不要怪他抖露他的一切了。
“王富貴是我下的毒殺的。”他承認了,盯着王章道,“但不是我的想法,是他的。我隻是替他下了毒。”
沈不萦輕蔑道:“你覺得你能逃脫開?”
術士的氣勢若了幾分。
“為什麼是王富貴?”她問。
術士不敢直視她,惙然道:“王富貴也是偷聽。”
沈不萦愣了一下,脫口:“所以你們就殺了他?”
術士緩緩地,點了點頭。
沈不萦氣怒:“草芥人命,濫殺無辜,這就是你們為人為官的做法嗎?”
如果幼娘不是王南星的人,是不是也要像王富貴一樣,一口毒藥含冤而死,見不到親近之人一面就堕下黃泉。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王富貴一個無辜之人,就像蝼蟻一樣被王章捏死在了手上,連死的地方都是明光台,是王章安排好的。
不知張氏與阿萬知道了,是什麼樣的心情,是什麼樣的詫異。一個在他們身邊扮演丈夫與父親,在外奔忙養家的偉岸的男子,就這樣被别人輕而易舉地剝奪了生活的權利,被奪走了和家人共度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