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如煙,從遠處的灰暗過渡而來,明月若隐若現,抵不過一片狂風。
美隔着玻璃仰頭看天,破碎的燈光被墨鏡反射,分散成末。
祂取下墨鏡扔在角落,拿起桌上放了一天的報告,上面的内容祂已熟記于心,但此刻卻又顯得有些陌生。
上次去了瓷家一趟,沒想到俄也在,本以為三個人總要鬧一場才會罷休,誰知從房間出來後,瓷隻是很平靜地留幾人吃飯,俄看見美就煩,直接婉拒了。
經過兩人的一番交流,美再次确定了瓷的态度,實在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便也早早離開。
半個月過去,美總會不受控制地反複想起那人那天說的話,祂不會因此動搖,但有些困惑。
在這個世界誰不是自身難保,就連如今地位尊崇至此的自己也有過不短的蹉跎歲月,怎麼會有人願意平白騰出手去拉深陷囹圄的累贅一把?
祂不認同瓷的那些觀點,或者說祂們很少有肯定對方的時候。
美将報告揉成一團随手投進垃圾桶,坐在椅子上單手扶額。
瓷說中東和烏祂必得放棄一方,祂偏不,回來不久後便在指使烏繼續進攻的同時支援中東,可惜強敵與内奸共存,計劃完全無法實行。
多方的施壓實在太過猛烈,歐洲更是越發難以控制,一想到法也在其中上蹿下跳,祂感覺腦子裡的筋都在抽痛。
這些人……這些不聽話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憐憫的!
祂将手指插進發縫裡一陣亂揉,正煩着,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一個畫面。
不聽話……弱小……美微眨眼,早已被遺忘的遙遠記憶于此刻上浮,占領思緒。
一九零一年。
陰暗的封閉房間無燭火,唯一的光源隻有地上的一個火盆,裡面不知裝了些什麼,即使沒人添柴加油,依舊越燒越旺。
地上鋪滿條狀的鐵鍊,随着階下囚的動作碰撞碎響,與火焰跳躍同步。
清衣着破爛,露出來的皮膚無不是傷痕累累,血肉外翻,連雜亂濕透的長發下都有血劃過的痕迹。
祂幾乎将整個重心靠在了牆上,一旦失去這個支撐點,祂就會毫無還手之力地砸落在這群兇手面前。
沉重的喘氣聲時不時地傳入衆人耳中,忽地火苗輕炸,短暫的覆滅後又向上竄了一寸。
“瞧瞧你這副可憐的囚犯模樣,前面那麼多條約都簽了,現在裝什麼愛民如子?”輕微的腳步聲響,德轉出旁邊的陰影,一腳踹在俘虜身上,鞋底的紋路剮蹭傷口,清踉跄了一下,扶着牆咬死牙不出聲,劇烈的疼痛卻讓祂渾身發抖。
“好了,再打等會兒連字都簽不了。”奧匈猛地一拽手上的鍊子,另一頭正栓在清的左腳裸上,祂被迫上前一步,差點沒站穩。
“你在反抗什麼?六十年了,你要是有那個本事,還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奧匈把玩着鐵鍊,火光刺眼,祂轉向法,“條約拿過來了嗎?”
“在意那兒。”法漫不經心地遞了個眼神過去,意啧了一聲,胡亂把東西塞給奧匈。
“别磨叽了,不用點手段祂不會簽的。”祂一把扳過清的臉,逼祂看着自己,“聽好了,你的孩子都在我們手裡,你一天不簽,我們就折磨一天,京的眼睛還瞎着,你其祂孩子也不錯呢,讓我們玩玩不過分吧?嗯?”
“不……”清無光的眼神再次聚焦,沙啞的嗓子發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音節,祂抓住意的手臂,拼命搖頭。
“啞巴終于會說話了?”日用鐵鉗撥弄着一旁的炭火,火星四濺,“怎麼我動刑的時候跟死了一樣?”
椅子後的俄挑選着牆上琳琅滿目的刑具,回道:“你第一天認識祂?問的什麼白癡問題。”
英看着地上一堆沾血的利器,惋惜道:“這些東西還不如一句威脅來得實用,實在不行,就把祂的孩子帶過來,當着祂的面全來一遍吧。”
“不!!!”此話一出,清瞬間大叫着掙脫意,猛地朝英撲了過去,後者勾唇笑,固定在牆上的鐵鍊連着清的脖子,被祂這一動作拉得筆直,祂被迫停在了一步之外,脖子勒出了血痕。
“真沒意思,瘋狗一樣。”美坐了半天,愈發煩躁,這種無法迅速獲得利益的無聊舉動在祂看來很不劃算,“你們怎麼還玩起來了?快點簽完離開這裡,髒得令人作嘔。”
其餘七人不置可否,但似乎也厭倦了,小型的剝離器在指間運轉,琢磨着該從哪個角度下手。
一九零零年,八國聯軍侵華,清不出所料地輸了,輸得毫無疑問,輸得一塌糊塗。
勝者為王,次年,欣喜若狂的侵略者們拟好《辛醜條約》,第無數次将這種恥辱死釘在清的頭上。
清拒絕了,祂不想簽,也不能簽。比起之前的那些,此條約對華夏的控制和掠奪是最為嚴重的,一旦簽了,将是萬劫不複。
不能簽……不能簽不能簽……不能不能不能……不可以……不……
清碎碎念着,睜大的空洞眼眸再也無法掩飾藏匿的恐懼,祂難以遏制地顫抖。
“啊,真是執拗。”看出了祂的崩潰,德低聲笑道,“這樣吧,你跪下向我們求饒如何?為了你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