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神既沒有絲毫想要以往日情分在匠神面前為自己求情的意思,也沒有對阿瑞斯先前的保護表露絲毫溫情或者感激。
“雖然今天大家都看到我被你這可笑的金網束縛在這裡,但從我不得不被婚姻所困開始,目不可見的網早就把我困得不能動彈。這段違反情,欲法則的婚姻一直損傷我的力量和神格,對于神王與神後的慷慨,我即使傾盡全力,所能回報的也不足萬一。”
阿芙洛狄忒那花瓣般的嘴角微微翹起,如果沒有聽到祂的聲音,隻看着祂光是開合就充滿誘惑的唇齒,甚至會錯以為以為祂是在訴說最纏綿的情話,而不是正不顧身旁戰神的震驚怔愣和匠神的沉默無言,自顧說着最殘酷的話語,
“我不愛你,赫菲斯托斯,更不會對你有任何情.欲。這一點在與你結婚前就已經說得很明白。我用神力為你平息冥炎灼燒也好,向你索要珠寶器具也好,都隻是為了讓你沒有更多精力用在鍛造兵戈武器上,這樣才能稍微恢複我的力量,修複這可笑婚姻給我帶來的傷害。”
“我言盡于此。你想要遷怒于阿瑞斯的話也請自便,反正祂也就隻是我的絆腳石。隻會四處掀起無謂争鬥、整個奧林匹斯最沒用的一個神而已。如果祂不是赫拉和宙斯的兒子,我明明還可以有更好的床伴。但為了感激雷霆之主和婚姻女神對我的特别照顧,我還是選了祂,隻當一點小小的謝禮吧。”
……
剛才還交頭接耳窸窸窣窣的圍觀神都被驚得安靜了一瞬。比起現在美神的口出狂言,剛才戰神對王權的小小冒犯簡直就像是童言無忌一樣可愛無害。
赫菲斯托斯這次精心設下陷阱,就是為了讓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的關系徹底曝露于人前。為此甚至不惜連自己最後遮羞的體面都徹底抛棄,可謂是徹底豁出去了。
但是宙斯和赫拉都沒有來,赫菲斯托斯甚至已經搬出了座椅在關押美神和戰神的床邊坐下,明顯是準備一直耗下去,一直等到得到自己想要的處理才肯釋放兩個人質。
畢竟曾經赫菲斯托斯也是用同樣的手段,将神後赫拉束縛在祂打造的黃金神座上,以此要求赫拉承認祂是自己的兒子,并且得到主神神位入住奧林匹斯的。
或許是因為匠神将自己的創造力全都用在了打造器具上。多年過去,赫菲斯托斯用得還是這毫無新意的一招,但不得不說确實有效。
宙斯和赫拉都不可能任由祂們在這裡就這樣鬧下去,更别說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還赤.身.裸.體被放在奧林匹斯神們來來往往的大道中央。
而曾經的成功已經證明了根本沒有其他神能夠解開匠神的機關。除了滿足赫菲斯托斯的要求,祂們别無他法。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會僵持多久。
阿芙洛狄忒不愧為女性美的極緻,即使祂的情夫和丈夫就在此彙聚一堂,即使祂衆目睽睽之下被捉住也仍在口出刻薄之言,也無損祂映在衆神眼中那聖潔純粹的美麗。即使是缪斯們最精妙的詩句也難以描繪美神阿芙洛狄忒動人光輝的萬分之一。
而充滿力量感和野性張力的戰神阿瑞斯更是男性氣質的代言。祂不像擁有本源力量的泰坦神或是自然神,也不像擁有智慧或是預言能力的雅典娜和阿波羅。
祂最大的财富除了祂高貴強大的父母給予的不朽之身,幾乎就隻剩下了在神祇中也一流的俊美皮相。
即使戰神現在滿臉狼狽和失魂落魄,也無損祂剛毅銳利的英俊容貌。那種引人向往的粗粝美感如同大地上搖曳的篝火,在此刻又帶了幾分仿佛随時可能熄滅的脆弱。
戰神光滑的皮膚如同抛光銅器一樣散發着熱度和微光,映襯着旁邊肌膚瑩潤像珍珠皎月一樣的美神。
抛開一切法律與美德,誰也無法否認祂們在一起的畫面是如此和諧與相得益彰,仿佛祂們才是真正天造地設的一對。恐怕即使是匠神赫菲斯托斯也無法辯駁這一點。
澤費羅斯還在津津有味地欣賞,突然感覺手被狠狠一攥,回頭看到阿波羅正對自己怒目而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就算不為厄洛斯,自己作為美神的盟友和戰神的老朋友,現在也該趕緊想辦法解救一下祂們。
偏偏赫菲斯托斯是最赫拉獨自生育的長子,是小輩中最年長的神祇。在場其他地位高的神祇也基本都是宙斯的子女,有一個算一個都受過赫菲斯托斯恩惠、拿着祂打造的各式精良神器。
比較起溫厚慷慨的赫菲斯托斯,這時候祂們自然不可能幫魯莽讨嫌的阿瑞斯說話。何況這事還确實是阿瑞斯理虧。
風神畢竟還是泰坦後裔,也不好随便插嘴這種主神間的私人事務。伊裡斯不在這裡,估計也是被困在赫拉那裡指望不上。
澤費羅斯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很快就看到了遠處赫爾墨斯的背影,赫爾墨斯仗着自己的翼靴和神力,頗為悠然地飄在諸神頭頂。風神發現祂的時候,赫爾墨斯也好像感覺到什麼,正好也轉頭看向了風神的方向。
赫爾墨斯先是有點驚訝,帽子上的小翅膀撲扇了幾下,然後就隐蔽地沖這邊搖搖頭,比口型提醒風神自己還在撤職懲罰中。
澤費羅斯也想起來赫爾墨斯在上次的審判裡替自己背了主要責任,現在還沒有恢複神使的職位。正是敏感時期,現在也不好再讓祂去出這個頭。
沒辦法,風神又向河神紮堆的方位望去,尋找波塞冬的身影。雖然波塞冬那濃密糾纏的墨藍長鬓和魁梧的身材即使放在水神堆中也不難找到,隻是波塞冬還在那邊興味盎然地欣賞美景,根本沒有往澤費羅斯的方向看來。
因為波塞冬是海洋神域的神王,風神也沒法不經允許就直接傳聲到波塞冬的耳畔去打擾祂,隻能往祂們平常聯絡的海螺注入神力試圖引起海王的注意。
按理說海螺早就應該震動嗡鳴起來,提醒波塞冬風神有事要找祂。但波塞冬一直都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視線都沒有從前方的床上離開過。也不知道是因為波塞冬太專注于大飽眼福,還是周圍太過吵鬧讓祂連海螺的聲音都聽不見。
“美神畢竟是厄洛斯的母親。你快想想辦法,怎麼能讓匠神把祂們放了。”澤費羅斯于是隻能寄希望在旁邊的阿波羅身上。
“把祂們放了?”阿波羅要被澤費羅斯氣笑了,“多虧赫菲斯托斯費心為我打造強大的銀弓,才讓我有遠射神的神格和威能,我怎麼可能在這時候替阿瑞斯這個無禮粗魯的家夥說話?再說你看匠神搞這麼大陣仗,像是會輕易聽勸的樣子嗎?”
“哎呀,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勸匠神馬上原諒祂們。匠神扣住祂們明顯是為了要宙斯或者赫拉給個說法,但祂們現在都不肯露面。總不能就讓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兩個主神就這樣□□晾在這裡吧?”
澤費羅斯恨鐵不成鋼。從某種角度來說阿波羅腦筋的靈活程度甚至連以老實著稱的匠神都不如,起碼匠神還會扣留人質,而阿波羅連自己手下的缪斯都管不明白。難怪能被剛出生的赫爾墨斯耍得團團轉,都被賣了還在幫忙數錢。
“現在是隻有奧林匹斯的諸神和大地上靠近奧林匹斯山一帶的河神在這圍觀,再拖久一些,海神和冥界神說不定都要來看笑話了。這可算不上什麼榮譽。”
澤費羅斯看阿波羅還是沒有被說動的樣子,隻能繼續吹祂的耳邊風,
“宙斯不在,雅典娜是處女神也不管這些情事糾紛,你畢竟也是有維護秩序和審判正義的神權在的,按理也就該去主持一下局面。你去試探一下赫菲斯托斯到底想怎麼解決,然後你們其他主神一起做個見證,保證戰神和美神被放掉後也不能違約不就好了。”
“但是……”阿波羅還是有點猶豫。
“赫爾墨斯一直喜歡阿芙,祂隻是還在懲罰中不好第一個開口,一會兒隻要你先起個頭,祂肯定會跟着配合你的……”
澤費羅斯努力掙紮着想打動阿波羅讓祂改變主意,“美神的助力對我授粉的效率很重要,我肯定得想辦法救祂的,你不願意的話我隻好自己去了……求你了,我的好福玻斯。”
澤費羅斯懇求的話剛起個頭,擡頭就瞥到阿波羅平常冷冽的眼睛突然睜圓了,連瞳孔都放大了一圈。看上去有點呆,有點好笑,也有點可愛。
看到這樣的阿波羅,澤費羅斯連自己後面醞釀要說什麼都忘了,隻能停下無奈笑道,“怎麼,赫爾墨斯喜歡美神很奇怪嗎?”
“……不,是我感覺有點奇怪。總之我答應你就是了。”阿波羅突然松開了和祂交握的手指,向上捏住了風神的手腕,祂的喉結微微顫動,“我知道在這裡不合适,但就是突然很想吻你,有點忍不住了。”
阿波羅修長的手指輕巧地圈住着澤費羅斯的手腕,好像要把風神的腕骨當做祂裡拉的琴骨一樣調旋把玩,并沿着祂緊實的小臂一路向衣袖深處揉捏着。
“……這是美神的力量。”澤費羅斯的心弦也被阿波羅挑撥地顫動起來,但祂和美神愛神共事更久,也更熟悉情.欲被挑動激發的感覺。風神很快了然,借着美神分予自己的權柄強壓下了那股悸動,強迫自己恢複了冷靜。
阿芙洛狄忒果然不會坐以待斃,美神雖然不善戰鬥,但祂手握的繁衍與愛.欲之權也不是能随便小觑的。
看來雖然金網能夠困住阿瑞斯,也阻隔了阿芙洛狄忒的大半力量,但美神隻憑色相也還是能夠輕易挑起在場神祇的情.欲。
匠神赫菲斯托斯明明是為了讓衆神能親眼看到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被捉奸在床的醜态,才制作了這個既能困住神祇能又将其下風光一覽無餘的金網。現在反而被美神利用來施展祂的魅力。
要是匠神早清楚美神有這樣的本事,不知道祂會不會将透亮優雅的金網改成密不透光的黑罩子。
“看來阿芙也在想辦法自救,”澤費羅斯意識到強大的盟友還沒有完全喪失抵抗能力,也興奮起來,“太好了,阿芙還能夠配合,這樣成功的幾率就更高了!”
“快去吧!”
握在掌中機理分明的溫涼手臂瞬間消失,阿波羅手心一空,還沒有反應過來,風神已經替祂從圍觀的衆神中間開了一條道,用風從後面一路推着祂,把祂從神群的最外層直接送進了大床周圍的真空區域。
刷——
閃爍着各色神光的無數雙眼睛瞬間都投向了越衆而出的德爾斐之主阿波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