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指尖敲擊門框橡木的輕笃聲清晰傳出。
以阿波羅敏銳的五感自然沒有錯漏,但祂還是做出一副還專注在莎草紙卷上的樣子,仿佛完全沒聽見阿爾忒彌的腳步已經徑自走近,默默站在了自己的背後。
目光銳利的阿爾忒彌斯隻一眼,就從自己的孿生弟弟挺直的後背看出來,阿波羅肯定沒有祂表現出來的那麼全神貫注在那破紙卷上。
“得了别裝了,你桌上那份莎草紙上一共就隻畫着幾個草藥的圖鑒,又不是那些雲裡霧裡模棱兩可的預言卷宗,哪用得着盯着研究這麼久。”
阿爾忒彌斯無情地戳穿祂:“不得不說,演藝這一塊不是你的長項。還是赫爾墨斯祂更合适,不如分幾個缪斯去赫爾墨斯那裡幫忙好了,畢竟……”
阿波羅扔下了那份草藥圖鑒,打斷了阿爾忒彌斯後面對于赫爾墨斯能力的誇贊:“又有烏鴉送信來了嗎?”
一開始阿波羅還認真聽完風神帶來的口信,逐字尋找自己想聽的話,可惜屢戰屢敗。以至于到了後面阿波羅都懶得再聽,隻讓缪斯代為收管。
雖然這段時間預言之神興緻不高,但碰巧德爾斐為人間發布的重要神谕都挺不錯。
那些前來求取神谕的人類君主們看到神廟附近成群穿梭在月桂聖林中的烏鴉,還以為那是阿波羅特意為他們降下的征兆,都别提多開心了。
阿波羅看着他們笑容洋溢地一個個離開,隻覺得更加氣憤,一把火親自驅散了這些神力凝結的分身們,之後祂就以批正卷宗為由鑽進了内神殿的書庫。
阿爾忒彌斯狩獵歸來時經常會帶着侍女們在德爾斐修整,但一般不會到阿波羅的神殿中來。
因此阿波羅也豎起了耳朵等着聽阿爾忒彌斯宣布祂特地到訪的理由。
“啊,其實今天我不小心聽到了風神帶給你的口信……”阿爾忒彌斯故意非常緩慢地說道,“祂說祂知道錯了,而且祂非常想向你親自道歉,請你盡快去祂的神殿……”
“祂真的?!……”
阿波羅的表情在極短地時間中反複驟變,從開始強壓的激動漸漸染上懷疑,最後顯然是想起了分身信使隻有收信人才能接收,徹底意識到了自己被騙。
“……到底什麼事。”清醒過來的光明神重新恢複了平日的面無表情,但熟悉祂的阿爾忒彌斯還是能從祂強裝的鎮定自若中看出那一絲難掩的失望和郁悶。
看到阿波羅吃癟,阿爾忒彌斯雖然臉上還在強壓着嘴角,但心裡早已經笑出聲了。
阿爾忒彌斯也不再逗祂了,摸出被神力碾壓失去意識的信鴉,把那隻和風神本源主體切斷關聯的可憐小信使放在阿波羅的桌沿。
隻要光明神願意施舍一點治愈的神力,它就能夠醒來完成送信的任務,但更可能是又一次被光明神的力量焚燒殆盡,帶不回任何回信。
“一天天哪有那麼多要事。也就是甯芙們想念祂們的西風神,背後說你不近人情,連赫拉都赦免了澤費羅斯,你還這麼鐵面無情。”
阿爾忒彌斯就坐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翹着腳看阿波羅生悶氣:
“赫爾墨斯不都告訴你了,牛肉那次是因為番紅花是黎明女神的神聖植物,澤費羅斯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能接受,所以給男性神祇的貢品都隻放了普通的香料,又不是真的有意對你不敬。”
雖然赫爾墨斯的一番說辭聽起來十分合理,讓人挑不出祂倆的錯,但若是解釋合理就能讓阿波羅重新變得心平氣和,風神也不會白費那麼多分身了。
“祂給其他神唱頌歌倒是願意得很!”阿波羅沒有被阿爾忒彌斯避重就輕的勸說安慰到,反而因為提起赫爾墨斯的名字而更加煩躁,“難道祂對我就這麼不滿?”
随着那天的記憶重現,難以克制失落感再次回到祂的胸口,無孔不入地侵襲着阿波羅的情緒。就像雨季将至前,空氣之間緩緩湧出的潮濕。
阿爾忒彌斯:“怎麼可能,誰敢對您光明神不滿?赫爾墨斯現在是神使、是主神。祂肯親自為你頌唱祭詞,可不代表人人都有這個待遇。人家好心好意為你供奉,倒送出錯來了。很明顯是赫爾墨斯不想親自為别的神做這種事,才叫風神為祂代勞,給我們其他這些神祝辭的。”
即使光明神再三提醒自己要冷靜要客觀,又努力調動神性企圖保持溫和無害,但桌上的紙卷邊緣還是被祂隐約散發的氣壓烤得有些焦黃。
“我跟祂……不該是這麼算的。”阿波羅喃喃說道。
“要是赫爾墨斯讓澤費羅斯替祂為你頌詞才奇怪呢。祂就差沒給你喂到嘴裡了。”
阿爾忒彌斯語氣中透露着嫌棄:“别忘了你當時多麼誇張。不僅送了赫爾墨斯一整群足足五十頭的神牛,還有部分從忒彌斯那裡繼承的裁決神權和金杖。之後赫爾墨斯做的裡拉也總不離手。說實話,如果不是宙斯主動承認,大家恐怕都以為赫爾墨斯其實是你私生子呢。”
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一樣,因為母親勒托的弱小和群狼環伺的境地不得不過早迅速成長起來。
過早覺醒和加速成長雖然幫助祂們早早得到神位在奧林匹斯立足,但有得也有失。比如阿爾忒彌斯就發現,阿波羅有時候就很倔強和愛鑽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