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疼痛刺激的黑蟒愈發憤怒癫狂,拼命搖動自己的頭顱,企圖将刺入自己身體的異物甩開,哪怕随之撕下自己的皮肉也在所不惜。
被狠狠甩了幾次,差點不小心撕裂對方鱗甲的阿波羅真的有些生氣了。
金蟒催動自己巨大壯碩的長身一圈一圈纏緊固定住對方,将長牙越發報複一般地往對方血肉深處鑽去,絲毫不管黑色蟒蛇憤怒地嘶鳴與掙紮,将俘虜牢牢釘住後,為獵物醞釀許久的毒液終于從祂中空的尖刃中噴薄而出,一股股注入敗者的身體。
來自神祇産生的毒物随着獵物心髒劇烈的跳動漸漸擴散到全身,一直不停瘋狂地發起攻擊的黑色的蟒蛇終于在毒素的麻痹下開始敗退,原本龐大卻迅猛地身軀開始變得遲緩。
不出一會兒,黑蟒再也不能控制全身的肌肉繃緊去纏緊金蟒,終于徹底松開了祂的身體,蟒頭也漸漸無力地垂落下來,砸落在還殘留着濕潤的草地上。
直到确認對方确實是失去了抵抗能力而不是打算詐降騙取反擊機會,金蟒阿波羅才帶着隐隐的不舍松開了緊咬的口。
祂将自己的毒刃從對方頸上猛然拔出的時候,甚至都聽到了兇器劃開肉.體離開時發出的聲響,仿佛春冰乍破又如花苞初綻、脆裂又輕柔,幾乎會讓人誤以為是在纏綿着挽留。
金蟒終于以對方喪失抵抗能力而大獲全勝。祂沒有急着從與敵手過于親密的交頸纏繞中掙脫,而是将自己的金色蟒頭搭到了對方失去意識的身體上,靜靜休息了一會兒。
因為神祇強大的恢複能力與治愈之神阿波羅的偏愛,黑蟒僅有的傷口雖深,卻并未流出太多鮮血。
隻是對方淡淡的血液味道還是彌散開來,即便周圍萦繞着更多的還是來自阿波羅自己血液的氣味,而就其間那一縷甜卻格外明晰。
金蟒克制着自己沒有直接貼上去吮舐、或是甚至為了更多品嘗再次撕開那處傷口,隻是安靜喘息着伏在黑蟒因為搏鬥而變得溫熱的柔韌身軀上,感受着對方放松下來後已經變得綿長溫和的呼吸和有力而穩健的心跳,從緊緊相貼纏繞的身體間傳遞而來。
能夠填補本源幹渴的血肉是太過動人的誘惑。
秉持着僅存的理智與自尊,祂才沒有像個真的爬行野獸一樣不顧一切将貪圖之物吞下腹中。
隻是祂也還是不能自持地不願意放開纏繞其中的身體,貪婪吞吐着蛇信,企圖将那一縷勾纏着血氣的風息全都卷入自己口中。
祂明明該是全然的勝者,卻隻能在此刻才得以從輸家身上竊得幾分虛假的溫柔。
直到空氣中的血氣随着傷口的愈合與血液的凝固淡得幾不可聞。金蟒才終于咬牙下定決心,使勁扭動着從對方與自己相互的纏繞間掙脫出來。
随着祂的動作,龐大的黑蟒從祂的身上滑脫下來,軟綿綿地翻過肚皮躺在了旁邊,蛇信都從微張的口中吐出來垂在一邊,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兇猛。
阿波羅從金蟒的面目中重新恢複了祂作為光明神的身形,再次用自己的雙腿站在了地上。
雖然剛剛經過一場惡鬥,但如果隻看祂的儀态與氣勢,确實也依然不墜奧林匹斯神主的威名。
隻是向來以精細優雅著稱的光明藝術之神此刻活像戰敗逃難的流浪漢。
祂從來精心打理的美麗金發活像被野牛用泥蹄踏過的草垛,還在淅淅瀝瀝向下滴着髒水,腳下以神牛皮革細緻編織的涼靴已經不翼而飛,本來柔軟服帖總是泛着柔和神光的衣物也早已破爛不堪,尤其是祂的上半身。
如果說下身的長袍雖然浸滿了血污和泥水,但還能保留着大概的形狀。祂上身幾乎就隻剩幾條帶着明顯撕咬痕迹還的破布,顫顫巍巍地在祂肩臂間晃蕩挂着,而布條半遮半掩下線條分明的半幅身軀上,還有已經在愈合、但還是沾着鏽紅泛着青黑的巨大齒痕印。
阿波羅低頭打量過自己如今的慘狀後,顫抖着閉上祂湛藍的眼瞳,向天揚起祂優美卻帶着血痂的脖頸,從挺秀同時還沾着泥點的鼻子裡絕望地出了段長氣。
*
澤費羅斯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隻知道印象中方才還是天空大亮,而現在倒映在祂蛇瞳中的已經是漫天星辰了。
此刻無人約束的微涼夜風輕輕吹拂着草葉,将寂靜原野回饋的安撫意味帶給剛剛開始蘇醒的風神。
或許也不算徹底的寂靜,随着澤費羅斯的意識漸漸回歸,與風一同重新與祂鍊接上的還有琴弦撥動傳出的樂聲。
雖然身軀依然因為麻痹無法動彈,但随着裡拉琴聲的起起落落,澤費羅斯的理智與記憶卻被清越悠遠的琴聲重新喚回。自己方才失控變成蟒蛇瘋狂攻擊光明神的畫面也随之從澤費羅斯腦海閃過。
西風神雖然還翻着肚皮躺在原地假裝一條昏迷不醒的倒黴蟒蛇,但如果在旁邊幽幽彈琴阿波羅此刻分神看祂一眼,就會發現祂本應麻木的尾巴尖因為極度的羞恥和懊悔而奇迹地抽搐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解救一下自己?
澤費羅斯嘗試了幾次想要融合回風中、又嘗試了幾次将自己朝天的肚皮重新壓回身下,甚至是想要合上自己可笑張開的嘴巴或是收回吐出的舌頭。
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祂根本沒法移動哪怕一根手指,甚至祂現在都沒有手指。
自出生就是不朽神祇的西風神自問沒面臨過什麼絕境、又幾乎從未有過關于尋釁鬥毆後到底應該如何善後的經驗……老實神祇澤費羅斯從未體會過此刻這般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