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射了自己一箭,但之後卻又沒有趁機吞噬自己的力量,祂那時看到的會不會是銀發的風神?
澤費羅斯自己也不是很确定銀發的風神埃俄羅斯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出現,但回憶自己吞噬皮同力量得意忘形後放肆吸取四周的風元素,那種強大自在的感覺……
澤費羅斯不确定那時神志不清的自己有沒有奪取其他三個風神的本源,會不會那時就是銀發風神的出現?
“……”
剛才一直回複得利落幹脆的阿波羅這次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馬上回答。
那次在德爾斐……方才還在暴怒不斷攻擊着光明神的皮同突然僵住,阿波羅仍然警惕地盯着一動不動的黑色巨蟒,突然間大地劇烈地晃動起來,地火從岩石裂開的縫隙間噴湧而出,不僅将皮同龐大蛇軀籠罩其中,方才皮同噴出散落四處的魔焰也被騰起的地火吞沒。
當竄起遮擋視線的火牆弱下,再次露出漆黑的巨蟒時,祂已經倒在地上。
但光明神也沒有放松警惕,反而敏銳地嗅到了些許危險的氣息。
直覺不對阿波羅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一動不動的巨蛇,指尖凝聚起濃郁的光明淨化之力彙成金色的箭矢,一步一步向倒在幹裂土地與廢墟石礫間的巨蟒緩緩走近。
就在近到整條蟒蛇的身形都被光明神收在眼中時,祂粗壯蜿蜒的身子突然又蠕動了起來。
阿波羅渾身都繃緊了,拉起弓箭對準了地上好像要死灰複燃的皮同。
先是什麼從皮囊之中鼓動了幾下,随即撕裂了巨蟒黑色的鱗甲,指尖、手掌、手腕、長臂……一雙修長緊實的手臂鑽出,随後的是濡濕的烏黑長發、浸透血水幾乎被染紅的羽翼……
從皮同龐大的軀體中一點點破出舒展開來的優美身軀恍如剛剛破蛹的蝴蝶一樣,血漿浸透的長袍緊貼祂的身體,有些狼狽地低頭伏在黑色的蟒蛇上,仿佛還帶着幾分楚楚可憐的脆弱。
祂擡起頭,還不斷滴着血的長發愈發襯得祂面容慘白,但卻露出了妖異的微笑,黑曜石一樣的眼中閃爍着猩紅的光芒,阿波羅心神一震,随即就看到祂張開翅膀,徹底脫離皮同的身體騰飛到半空中。羽翼上的血水随着祂的動作被甩下,恢複了原本的潔白。
“……是你……黑色的頭發和白色的羽翼,能夠操縱風雨的西風之神。”阿波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我當時誤以為你是羽化蛻變的皮同……以為你凝聚神力是在要給我最後一擊……”
“對不起。”
……
澤費羅斯從預言之神阿波羅的神廟出來,昔日遍布黃沙的失落之地德爾斐,早已經是滿目翠綠。到處可見生長着茂盛茁壯帶有淨化之力的神聖月桂樹。
阿波羅殺死皮同奪回神谕地所有權後,煥發新生的德爾斐土地深處湧出蘊含淨化之力的清澈泉水,在神谕地形成了一口海豚形狀的泉水,德爾斐聖泉。
那天自己吸取了皮同體内過于強大的生命之泉以及野獸的渾濁魔力,作為容器的西風神本源又沒有足以平衡消化祂的能力。
現在想來,應該是法則判決了阿波羅的那一箭戰勝了自己,皮同龐大的力量以法則和那支神力凝成的神箭為橋梁往光明神流去,分薄了些光憑西風神自己無法承擔的力量。
有了另外的出口,不再繼續撐裂西風神岌岌可危的本源,而是不斷往更大更堅韌的容器、阿波羅的本源中流去。在已經屬于光明神的神谕地形成了這口德爾斐泉水。
但是德爾斐泉水中分得的生命之力卻遠遠比不上已經深深埋入西風神本源中泉眼湧出的純粹。德爾斐泉水所依仗的神力大半還是來源于阿波羅的淨化治愈之力。
皮同消亡後,澤費羅斯來過許多次德爾斐,但也一直沒想過,這口在阿波羅接手時湧出的德爾斐泉水,會與自己本源中的生命之泉有着聯系。
如果不是澤費羅斯那天意外出現在德爾斐,這口生命之泉的泉眼本應該随着神谕地的交接而再次出現在德爾斐大地,而不應該錯位紮根在西風神的本源中。
看來阿波羅不知道這生命泉水是澤費羅斯從皮同那裡竊取,也正如澤費羅斯不知道阿波羅一直在從自己本源中分走泉水。
明明自己也心懷鬼胎的西風神還是先一步聽到了光明神的道歉。
阿波羅一直以為是祂用那一箭奪取了本屬于西風神的雨水生機之力,而對自己抱有歉疚。光明神待自己時那些細微别樣的寬容,也都有了解答。
大概自己還是沒有阿波羅那麼磊落吧,澤費羅斯本來也應該順勢承認自己是從皮同的身上盜取的這不屬于自己的生命之力,但祂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從神廟出來的澤費羅斯沒有直接離開德爾斐,祂飛到那口鍊接着自己本源的德爾斐泉水上,俯視着這口改變自己命運的泉水。
澄澈如鏡的水面中,自己倒影的心髒處,緩緩安靜地開出一朵藍紫色的睡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