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成熟強大的神祇正低頭施展神力,如融化的黃金一樣燦爛的柔軟半長發絲随着祂的動作散下,遮住了阿波羅那恐怕連匠神赫菲斯托斯都無法摹繪的英俊面容。
看着阿波羅專注用神光治愈神力枯竭忍受痛苦的小愛神,旁邊的‘厄洛斯’還是恢複了祂原本的面目,短至膝蓋上的衣袍慢慢增長到腳踝,金色卷曲的短發恢複了原本的黑色,緩緩舒直垂下。西風神再次擡頭,眼眸中殘餘的湖藍色彩正如潮水一樣褪去,餘下純粹的黑。
雖然祂确實抱着要用愛神的面具掩耳盜鈴的想法,好避免與阿波羅說起不管從前還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但看着阿波羅不發一言,隻是默默為厄洛斯治療,澤費羅斯還是覺得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的自己太可笑了,最後每一次都還是什麼也沒能逃避。
阿波羅作為掌握預言之力的神祇,當初有關塞姬婚姻與命運的神谕本就是由祂發出,又跟着自己一起去塞姬的城邦,如今既然肯現身此處,應該就是早已有所感知。
“塞姬公主會傷害厄洛斯,你早知道?你去到塞姬的城邦,到底是為了阻止她被挑撥,還是為了促成今天的事?”
澤費羅斯垂着頭,沒有看向阿波羅的表情。祂已經暗自提醒過自己不要帶着情緒與阿波羅說話,但出口的話語還是難以忽視的尖刻。
“是預言,但這也是塞姬自己做出的選擇。”澤費羅斯聽見阿波羅回答道。
阿波羅挑不出錯處又将責任推得一幹二淨的回答讓西風神頓時覺得怒氣直沖頭頂,連發梢都繃緊了,卻又毫無道理以此向阿波羅發火。
“選擇?當時是誰說的‘在命運面前,沒有選擇。’”
澤費羅斯覺得自己還有太多的刻薄言語想要傾瀉而出,但又毫無道理。此時阿波羅作為治療之神才剛幫助了祂們,也并非好時機。
西風神從眼角看到了旁邊縮小的愛神,現下不再因為肩上的疼痛而佝偻着身子,但也沒有再恢複青年的身形。
西風神再次告誡自己要冷靜平和點,轉向詢問看起來臉色好些的愛神,
【塞姬隻是凡人,她為什麼會給你帶來這樣嚴重的傷害?】
【她是我的愛人,她對我的背叛傷害了我作為愛神的本源。】
恢複些許的小厄洛斯自己從祭台上跳下來,變得有些圓溜溜的湖藍眼睛在澤費羅斯和阿波羅中間逡巡了一圈,不再通過紐帶與澤費羅斯暗中交流,而是直接說了出來:
“我自誕生以來,神力一直沒有與母神完全分離,之前陰差陽錯,我所能夠掌控的神力達到了可以嘗試與祂分離的臨界線,正好我與塞姬的事母神也發現了,祂就與我以塞姬的真心作為賭約,賭注就是我的自由。”
小厄洛斯看起來也就像凡人的幼童樣子,精緻的小臉上卻是抹不開的悲傷沉痛。
“塞姬違背了對我的承諾,偷看我的樣貌。她對于樣貌的在意壓過了愛欲,在愛之間卷入了懷疑與背叛。令母神作為美神的權力壓制了我。我輸了賭約,現在徹底是祂的從神了,祂一直讨厭我長大和控制屬于自己的力量,如今祂掌握權柄,之前我所能掌控的大多力量自然也被祂收回了。目前祂給我剩下的也就隻夠我勉強維持現在的樣子了。”
聽到厄洛斯的話,阿波羅和澤費羅斯都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你作為繼承原始神力量的‘厄洛斯’,竟然不能直接從本源取得力量……阿芙洛狄忒……祂隻肯分給你這麼少的力量嗎?”阿波羅還是皺着眉問了出來。
即便治愈之神阿波羅才剛剛幫助了祂治愈傷口緩解痛苦,但厄洛斯也還是很難對這個總是到處顯眼的阿波羅有什麼好氣,
“對對對,我繼承的原始神力太多了,簡直都懶得用,我就喜歡變成小屁孩,拿着玩具一樣的弓箭到處飛着亂射,您還滿意嗎?”
“不是所有神祇都能像您繼承預言神力一樣不痛不癢沒有條件的,我尊敬的光明神。我是經由美神神軀孕育誕生的神子,我雖名為‘厄洛斯’,但我真正能掌握的力量不足原始愛欲之神本源的十分之一,而這十分之一還要經由我母神的克扣,才能由我自己控制。”
身體變小後的愛神心智好像也跟着變得幼稚了起來,又有剛才西風神陰陽怪氣開的好頭,同時痛失神力與愛人的厄洛斯也将祂多年前被阿波羅嘲諷的憋屈也悉數發洩了出來。
本來厄洛斯兢兢業業在神界與人間工作多年積累神力,又經過機緣巧合,才有了這次幾乎就要重獲自由身的機會,如今卻在阿波羅的摻和下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懂什麼,如果不是你瞎說神谕,我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
澤費羅斯聽着小厄洛斯越說聲音越尖,有股别樣的預感,趕忙上前去站在厄洛斯面前,擋住了阿波羅的視線。
果然,愛神沖阿波羅發洩完不滿後,靜湖一樣的眼睛早就盈滿了淚水,此刻澤費羅斯護到祂面前,愛神也不再硬撐,揪過西風神的寬大柔軟袍袖捂住臉。
愛神對光明神的指責多少有誇張和遷怒,但阿波羅也默默聽了,沒有再對縮小的厄洛斯出言諷刺。
澤費羅斯本來還滿腹怨氣,聽厄洛斯越說越難聽,也有些對阿波羅愧疚起來。祂一邊輕輕拍着小愛神的肩背,一邊悄悄轉過臉對旁邊明明才剛幫了忙卻聽了滿耳數落的光明神露出抱歉的表情。
阿波羅接收到西風神的歉意,緊繃的肩背終于不動聲色地放松了些。
“我的力量和阿波羅的力量都沒能讓你恢複身體,那應該并不是因為創傷,你的力量應該就是被美神封鎖住了。”
澤費羅斯有些無奈,美神阿芙洛狄忒可不好相與,已經吃下的肥肉,如今要想再讓祂吐出來那可難了。
“我知道,對于原始神力的掌控權本來就是我與祂的賭約。現在我失敗了,就得回去聽祂的處置,祂現在抽走我的力量應該也是為了逼我快些回去。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祂不能使用操縱愛欲的神弓,還需要留着我為祂辦事,祂也不能真的把我怎麼樣。”
小愛神撲了撲翅膀,離開地面想要飛起,卻有些不習慣現在的身體,又氣力不濟,身子一歪又落回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