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是玩味地蹭了蹭他,語氣裡仿佛壓着某種身重情緒,“這就是你的不喜男修?”
樂正凜語氣一滞,微微愣了愣,回神,神色變化莫測,腰上使力便要起身,“起開,你并不輕。”
聽聞此言,申屠淵下意識回了一句,“這時候嫌我重了?”
這話一說,兩人都愣了一愣。
腦海裡飛快地滑過一段記憶碎片。魔界的鈴蘭花坡其實也很好滾,草地是柔軟的,山坡帶着傾斜的角度,落入連綿的花海,就好像一同在痛苦來臨之前短暫地擁抱了幸福。真奇怪啊,似乎有人說過同樣的話,那種恨不得緊緊抓住對方的心情,那種生怕對方從世界上忽然消失,最好牢牢拽住深入骨血的心情,忽然就這樣傳遞到了樂正凜的心間。
樂正凜眼前發黑,好像又有什麼記憶碎片炸裂開來,越要努力卻越看不清,他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咬住下唇,唇邊血迹泛出鐵鏽味,他心裡忽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暴戾。他做出了相同的動作,猛然将申屠淵按倒,湊近前去,對方的呼吸撲在他臉上,兩人呼吸相聞,這是親密的一旦倒戈就有把握把對方緻于死地的距離。
他一字一句地質問:“可我什麼也不記得!”本命靈劍因主人的心緒浮動而慢慢晃起靈光,铮一聲出竅,卻在靠近到申屠淵的時候疑惑地晃了晃,“啪”一聲躺平在地上了。申屠淵的目光在紅塵劍上定了一定,傳說兩人心意相通,雙方的本命武器面對對方都會回護。他想起了當初對方持劍擋在面前許下為他所用的誓言,年輕的劍主意氣風發,那是他的愛人。
于是他目光滑向這魂牽夢繞的面孔,那些驚心動魄過往此時隻有他一人記得…
樂正凜很想接着質問,為什麼他們會分隔兩界,為什麼他會失去記憶,為什麼對方那麼對他自己還能喜歡上對方,為什麼上次叙說往事說一半留一半,能想起來的記憶太少,于是界淵的黑暗日子便占了大多數。他不是個習慣訴苦的人,又忽然想起他們見面的時候他還是天真小劍修,還沒有經過諸事磨砺。
他懷着不知道從何說起的心思,低頭一口狠狠咬在了對方脖頸上,惹來一聲痛哼,唇齒磨着血肉,又下意識松了力道。
忽而聽見對方低低道:“阿凜,蜈蚣。你疼嗎。”
申屠淵不是什麼蠢人,三言兩語交鋒之中,他知曉樂正凜想起了部分記憶,又想起來他們來到此地前,是從界淵主殿陷落。那個時候,張牙舞爪的蜈蚣讓阿凜身心都定住了一瞬。他一瞬就想到了初見之時,他未曾知曉的三百年。初見之時面上猙獰的痕迹,不過是未曾被提起的三百年的隻鱗片爪。初見心動不假,然而若要情深,還得是之後相處的時日。這不是系統給出的所謂劇本裡被框定了人生的“天命男主”,而是他申屠淵日日夜夜相知相近的阿凜。
他觀察着阿凜面上變換表情,他是如此熟悉這個人,光憑猜測就觸探到了對方想法,關于蜈蚣的記憶想必極其不愉快,思及此心裡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幾乎有些後悔,沒有遣系統動作快些,再次重臨此界,拉還在界淵的阿凜一把,免他憂懼,免他痛苦。
忽而感覺頸窩重重地埋了一個人,身心相貼的溫度讓他擁住對方腰身的手都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他聽見樂正凜似乎是笑了一聲,半晌靜默,忽而輕聲說:“疼。“
意難平的情緒恍若龍卷風一樣帶着後悔心疼暴怒襲來,又像潮水一樣将申屠淵淹沒,他将懷裡的人按得更緊了些,穩住了音色仍然略帶沙啞,“再不會疼了。”
忽而樂正凜腰間的令牌閃了一下。
千裡迢迢趕到此處的系統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很該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