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直都可以出院，現在要出院是因為我覺得應該出院了。”祝橋好脾氣的又解釋了一遍。

可是看着面無表情的楚西心裡卻還是有點打鼓，祝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怎麼有點心虛，她有什麼可心虛的。

房間裡突然很安靜，祝橋甚至能夠聽到窗簾被風吹起又輕輕落下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搓了一下指腹。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坐起身微微擡目，“楚西，說實話我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其實你本來也不用這樣的。”

在祝橋的視線撞進楚西的視線，隻看見楚西墨黑的瞳孔裡情緒不明，仿佛要把人吸進去，祝橋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難得的示弱，“楚西，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醫院。”

楚西的面色緩和開來，祝橋不喜歡醫院，她一直覺得醫院有一種奇怪的味道。無論是大醫院還是小診所，從小到大祝橋都敬謝不敏。

那時候祝橋爸媽工作都挺忙的，祝橋他哥也忙着學業，都常常不着家。楚西還小的時候雖然知道祝橋不樂意去醫院，但是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強行拉着她去看病。

後來大了點之後，楚西就學會了在祝橋生病後給她喂藥，還能在祝橋退燒後熬一碗白粥。

祝橋那時明明一臉憔悴，還能打趣他，“這粥不會是你熬的吧？真成我們家童養媳啦？”

楚西那時候也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咬死了不承認那粥是他做的，被逼急了隻好撒謊說在他家樓下買的。

祝橋後來幾次生病沒胃口都是吃的同樣的一碗白粥。一邊吃一邊還能點評，“師傅手藝進步了，感覺比以前好吃了。”

楚西試探去問，“之前的不好吃嗎？”

祝橋坐在客廳沙發上，煞有介事的評價，“說不出來，感覺變了，哪變了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口感更綿綢了一些。”

“……”楚西無語，心想生病了，嘴還挺挑的。他在書上看得煮粥中途放少許鹽和油味道會更好，他怕破壞口感就放了很少一點，這都能給她吃出來不一樣來，挑剔鬼一個。

楚西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祝橋這樣擡頭看着他，脖子仰久了會難受。

“是回珈南路還是去蘭亭景那邊？”楚西的聲音倒是沒聽出來有什麼不對，一如既往的低沉醇厚。

珈南路是祝橋她爸媽現在住的地方，很多幹部和退休幹部都住在那裡，包括楚西他媽周可岚。蘭亭景是祝橋成年後自己買的一套房子，景色和名字一樣很美，背靠蒼山前俯藍湖，很适合休養。

“蘭亭景。”祝橋沒有任何猶豫，她非常不喜歡麻煩任何人，哪怕那些人中是她的親人是她的父母。所以楚西在這裡忙前忙後了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開口拒絕，連她自己都有點詫異。

“什麼時候出院？”

“明天。”

楚西皺了一下眉，有些不贊同。

“其實一周前我就找了保潔公司雇了一個阿姨，所以你不用擔心。”祝橋看了眼楚西的表情，努力安撫他的情緒。

楚西忽然之間反應過來，原來祝橋老早之前就在做打算，一點一滴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把别人也完完全全地隔絕出去。

楚西能理解祝橋，能理解她的驕傲。但是卻不能接受，可他又有什麼資格說不能接受呢？就連祝橋她爸媽都不能插手祝橋的生活和工作，他又憑什麼？

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氣氛微微有些壓抑。

“好。”楚西最終和自己妥協了，胸口的淤氣也随之落下。

氣氛一時間更凝滞了，祝橋其實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但是對楚西她有點于心不忍，這是少時她最喜歡的弟弟。

“不說這個了”，祝橋提了提精神偷偷看了楚西一眼，輕笑了一下，“今天打扮得這麼光彩照人，是要有什麼活動嗎？”

……

楚西心想又開始了，明明前一刻讓人傷心，後一刻就能當作無事發生。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嗯，等下三點有個研讨會。”

“那我們小楚西今天可是要收到不少聯系方式……”祝橋掩了下笑，意味深長地說道。

楚西：“……”

“你找的那個保潔公司聯系方式給我一下”，頓了一下又說，“那個阿姨的聯系方式也給我一下。”然後也不給祝橋詢問和拒絕的時間接着說道，“先走了，還要提前去對一下流程”，說完轉身就走。

祝橋看着快速離開的楚西，頓覺一陣無語，走那麼快幹嘛，是有什麼惡鬼在追他嗎？她隻不過是想說，好歹把餐盒留下來啊，提個保溫桶去開會成何體統！

滴……

祝橋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楚西的微信，“記得吃個蘋果。”

祝橋：“……”吃個蘋果，以後還就叫你紅蘋果。

自從這些天楚西接管了她的飲食之後，每天午飯後都強迫祝橋吃一個蘋果。有時候祝橋實在是不想吃，楚西就把蘋果削成各種樣子，看着格外漂亮格外有食欲，然後語重心長地哄她，“明天一蘋果，醫生遠離你。”

祝橋覺得好笑，楚西這時候感覺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子一樣，就好像當年她和他的時空調換一樣，還是那麼關系親密。祝橋想起少時的楚西，也愛這樣和她說話。小小一張臉，故意闆起臉，勸她喝藥。

于是祝橋也樂于每天配合楚西，同時也不忘逗逗他，看着那張小大人的臉上露出惱羞成怒的神色，祝橋才心滿意足的把藥喝了。這才對了嘛。這樣才看起來像個小朋友，臭屁小孩，裝什麼成熟。

重新躺回床上，祝橋想着慌慌張張離開的楚西忽然笑了一下，她覺得這樣可能也不錯，她還能和楚西能說能笑也沒什麼不好。總比當年要好，當年她可是傷心了有一陣。

也許那些往事終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