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震耳欲聾的聲音之後,萬籁俱寂。
人群、男人、少年都消失了,隻有碩大的水晶燈砸出了鮮紅的花朵,和幾年前一模一樣的花朵,隻能綻放一次、然後恒久凋零的花朵。
陶初然捂着胸口醒來。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心髒“嘭嘭嘭”跳得極快,滿身、滿臉都是冷汗。
有人幫她抹掉了臉上的汗,遲疑地幫她順了兩下背,察覺到她的僵硬之後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
是玄絡。
在星月宮,陶初然睡覺時藍幻、玄絡幾個偶爾也會在旁陪侍,再加上玄絡本來就善于隐匿,這次陶初然根本沒發覺他的到來。
刑獄裡的燈是永遠亮着的。陶初然不适地眯了眯眼,一擡眼就看到這個房間的金屬門闆不知什麼時候裂開了,半扇門倒在了一邊。
她突然反應過來剛才夢裡的“咣——”恐怕是真實發生的。
玄絡的視線也随着陶初然看向門的方向。他頓了一下,難得有些尴尬:“我敲了很長時間門,你沒有應,我隻好自己打開了。”
在看到陶初然的狀态時,他幾乎以為對方要狂化了。那種恐懼的表情他隻在女王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聯想讓他不由得走了會神兒,然後夢魇的人沒等他叫,就自己醒了過來。
玄絡很有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等着陶初然自己平複。他對于應對這樣的情況十分熟練,下意識地就按照照顧女王的經驗來做。
在此期間他叫了機器人過來新安裝了門闆,又把自己帶來的營養液放到陶初然手邊能輕易夠到的位置,貼心又有距離感,沒有給陶初然帶來任何麻煩。
而這種輕車熟路的感覺讓玄絡原本急躁的心情也舒緩了些許,他不由地懷念起在女王身邊的時光來。
真奇怪。
他和她都很奇怪。
玄絡在過來時在走廊裡碰到了銀環,銀環似乎也要來找她。這時候他心裡第一個冒出來的情緒竟然是不悅,但是銀環作為斷罪官,審訊犯人不是最正常了嗎?
兩人發生了争執。他想也沒想直接把銀環揍了一頓,真不像平時的他了。
他還記得銀環趴在地上氣惱地質問他:“你不是脾氣挺好的嗎?連命都能不要了,也要護着刑獄,連犯人都算在内,現在是在幹什麼?毆打王的臣民、刑獄的長官嗎?”
是啊,為什麼呢?
他的命、犯人的命,乃至于整個刑獄,在他眼裡都如同草芥一般毫無價值,這才應該是他的想法。
沒有公民會認為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這也是他能騙過海月的原因。
但是為什麼他做出了連自己都不理解的選擇?
……這樣的百轉千回,隻有在女王身上出現過。
女王……應該還在藍幻那裡吧。
玄絡仍想不明白,但他也并不糾結。如今前線局勢吃緊,白玉這個最高戰力又是個廢物,能和松壑對抗的也隻有他了。
即使他的傷勢嚴重,但近侍是女王最後的屏障,他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公民放棄自己的責任。
哪怕他其實很在意。
這是最後一次了。玄絡對自己說。
“金環說禁閉室不允許進食,但是今天刑獄管理也有失誤,所以破例允許你們吃飯。”玄絡看着陶初然漸漸平靜了,指了指營養液示意她趕緊喝,提醒道,“你被他們盯上了,自己小心。”
陶初然當然不可能動營養液。但玄絡的話确實出乎她的意料。海月已死,相關犯人也都被逮捕,還有誰能傳遞消息出去?
少女睜着有些水潤的葡萄眼眸靠在床頭,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仍然惹人憐愛。玄絡看着她,也覺得心髒跳得有些過分活躍了,不自覺地就想多說兩句。
“你覺得,什麼是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