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泠悄無聲息地回到清既,安安分分地在老宅待了整整一周。
這期間,她去了一趟工作室,與蔣老師對項目進度,其餘時間不是陪老爺子打太極、釣魚、練書法,就是跟着老宅的園藝師照料花圃的那些花花草草,順帶承包家裡每一層樓的插花。
直到她的中學同學董雲安的婚禮将近,幾通電話打來讓她一定要過去,她像一隻冬眠過後的小松鼠,終于懶懶出洞。
婚禮是清既最高檔的度假酒店辦露天草坪婚禮,聽說原本女方是想在斐濟島辦婚禮,但因為是先上車後補票,新娘提前揣了個崽,懷孕反應比較大,舟車勞頓難免勞神傷身,隻得作罷。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周其泠閉着眼,感受化妝師在她臉上刷眼影。
江绮筠和談霜坐在一左一右,把她夾在中間。
江绮筠似乎想到什麼,輕笑一聲說:“我和小董的嫂子一起打麻将,喂了幾張牌,她什麼都說出來了。”
董雲安的那些朋友同學都知道,她們姑嫂倆不對付,嫂子看不慣小姑子的清高,小姑子厭惡嫂子的市儈。
另兩人低低地笑起來,尤其是周其泠,抿着唇暗自憋笑。
化妝師化完妝,收拾東西出去。
談霜猛地轉動椅子,說:“我幫你打聽過了,邵家邀請過沈家,但沈司硯不會來,他很少參加這種場合,這次來的是沈家老二,沈司硯的堂弟沈路然。”
周其泠對鏡斂眉,整理落下來的發絲,面上的表情淡淡,聲音“他就是和耿薇一起過來,也和我沒關系。”
“你那位沒那麼好打發。”談霜湊過來,“紀巍然還記得嗎?他昨天問我,你的情況。”
江绮筠也附和道:“他也來問過我,被我敷衍過去了。”
周其泠的眼皮跳了跳。
那天之後,沈司硯再也沒發過任何消息,也沒有打過一次電話。
說的好聚好散,似乎隻是她單方面認為的,他一直沒給任何回複,不是默認,而更像是冷靜期。
但她又轉念一想,她怕什麼?相比于她的隐瞞,他與耿薇相親更讓她難以忍受。
周其泠輕哼道:“人家可是和耿薇打得正火熱,靜姨說耿薇每天晚上回來得都很晚。”
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幾分擔憂,沈家如今家大業大,沈司硯作為沈家的新晉掌權人,她們擔心他會找周其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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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包下整家酒店用來舉辦董、邵兩家的草坪婚禮。
這場婚禮布置得盛大精緻,連夜從荷蘭空運過來的粉色莎拉搭配重瓣百合鋪滿兩側過道,像浪潮洶湧的千堆雪,粉紅花海中人頭攢動,衣香鬓影。
長得一樣的一對龍鳳胎穿着小西裝和連衣裙,小手各自舉着一簇氣球,在草坪上撒歡奔跑,稍一松手,五彩斑斓的氣球飄上淡藍色天空。
那是新郎與前妻的一雙兒女,是本次婚禮的花童。
“看來還是小董本事大。”江绮筠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周其泠懂她的意思,目光在賓客間流轉,掃見幾個熟人與朋友,她禮貌地與人颔首示意,低聲道:“走,過去與她打個招呼。”
三人到一樓的休息室見新娘。
董雲安穿着略顯緊身的一襲白色婚紗坐在沙發上,四個穿着粉色伴娘禮服的女孩子替她理着頭紗與下擺的紗裙,言語間頗有恭維之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其泠看着她,似乎比年前更顯孕味。
她與談霜、江绮筠對視,唇角不約而同地旋出一抹得體的笑容,踏進休息室門口。
董雲安第一眼便看見,哎喲了一聲,不顧伴娘的拉扯,起身笑道:“終于把咱們Elaine大忙人盼來了!”
她的視線自覺地落在那道倩影上,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周其泠很體面地穿着低調,鴨梨黃的法式襯衫下擺松松垮垮紮進黑色短裙,領口處垂下一個蝴蝶結,顯得可愛又不失優雅。
她與周其泠是中學同學,初三甚至同桌過一年,但其實她們的關系很一般。
董雲安知道她是周家的千金,從小父母離異,與她同病相憐。
出于某種微妙的心理,董雲安有一段時間曾暗自與她較勁,後來發現人家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甚至半點沒受家庭影響。
她自覺沒趣。
“小董,新婚快樂。”周其泠送上提前準備的禮物。
“看來小董是不歡迎我倆了。”談霜與江绮筠對視,開玩笑地打趣。
“哪能啊?這不是難得見到Elaine嘛?一年到頭我也見不到她幾次。”董雲安挽過周其泠的手,又推着另兩人,“我隔三岔五見到绮筠,至于小霜,别人知道我和大明星是朋友,現在天天都有人問我要你的簽名。”
幾個女孩子閑聊片刻,新郎帶着他的伴郎團過來拍照。
新郎油頭粉面,許是第二次結婚,經驗豐富,言語舉止像一隻滑不溜秋的泥鳅。
他身邊的四個伴郎,無一例外都比他年輕帥氣。
董雲安拉住她們仨,一定要她們一起拍合影。
拍完,三人主動離開休息室,身後烏泱泱的一群人如潮水湧出來,留給那對新人充足的說話空間。
“周小姐。”
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男人從周其泠的身旁經過,眼神似笑非笑落在她的面頰。
周其泠察覺有異,停下腳步注視着男人。
她的背後是一道石柱雕花欄杆,外面是布置得當的戶外草坪,粉莎拉的氣味一陣陣地飄過來,拂過鼻尖。
味道有些重,周其泠不禁皺了皺鼻子。
男人主動介紹自己:“久仰大名,我是邵卓的表弟,也是他的伴郎,我叫柯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