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泠沒有理會那條新朋友申請,和周若桢先去吃晚飯。
忙的時候沒感覺,等到完全閑下來時,腹中的饑餓感又冒了出來。
周若桢一面開車一面叫着餓,吵得周其泠沒辦法,讓他找個地兒,就近地方吃一頓。
兩人都不是嘴挑的人,從小又一起長大,口味相近,随便挑了一家看着幹淨衛生做本地炒菜的蒼蠅小館。
進去一看,這還是個低調的網紅館子,牆上貼着好些各個明星與店主的合影。
周若桢占了屋裡最後一桌空位,擡頭四顧,好奇地問:“這麼多明星,這網紅店啊?”
“離影視城比較近吧。”周其泠随口道。
六七公裡外便是尋南的一個影視基地,常年都有明星在那裡拍戲,走在路上随便碰見個明星已然不稀奇。
這不放眼望去,半扇屏風後面坐着一桌面容姣好的三四個男女,其中一個男的有些眼熟,似乎是某個當紅男演員。
周若桢沒問她,直接點了一個暖胃小火鍋和四個炒菜。
暖意落了肚,他的思緒也慢慢回籠,握着杯白開水煞有其事地晃了晃,琢磨半天冒出一句:“我怎麼覺得你那個前大伯有些古怪啊?”
周其泠還在舀鲫魚湯喝,聞言皺了皺眉,“什麼前大伯?”
“就是祁冬那表哥啊?看你的眼神怪怪的,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周其泠沒理他,隻顧喝着湯,神思卻不由自主地順着他的話飄到外頭。
“他不是還買了你好幾樣珠寶嘛?普通人逛中庭集市,誰會買四五千一枚胸針戒指啊?”周若幀嘴巴沒停過,吧啦吧啦說了一堆,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最後笃定地得出一個結論,“他不會是想當我姑父吧?不然怎麼看我像看階級敵人。”
周其泠喝完最後一口,擦擦嘴起身道:“吃完了?吃完了就走人。”
周若幀哎了一聲,放下筷子趕忙結了賬追出去。
-
車子駛到樓下,夜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雪,像銀輝一般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短短幾分鐘,地面積了薄薄的一層雨雪,鞋子踩在上面發生窸窣的聲音。
周其泠搭在車門旁,讓他不用下來:“這車你先開着,走之前再把車開回來。”
“行。”周若幀扔過來一罐咖啡,“晚上少熬夜,要是你前男友和那前大伯找你,你一定喊我。”
周其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滾。”
打趣她還打趣上瘾了?
車子慢慢駛出小區,周其泠拎着咖啡正想往樓道裡走,不遠處的紅色跑車的車頭燈忽地閃了閃。
現在天氣冷,一到晚上八點,小區裡就沒幾個人,連鍛煉的人都隻在地下車庫,走幾圈路跳幾支舞便早早上樓。
此時這個點兒,連小區裡的流浪貓都不肯大搖大擺地跑出來晃蕩。
周其泠望過去,遲鈍地發覺跑車裡面竟悄無聲息地坐了一人。
烏漆嘛黑,連燈都不開,有夠吓人的。
她隻看了眼,随即收回視線,轉身走向樓道。
下一秒,羽絨服衣兜裡的手機蓦地鈴聲大作,隔着厚厚一層,低悶地發出動靜。
周其泠對這個号碼有印象,可不就是她拿周若幀手機打過的号碼嗎?
她踏上台階,身後的樓道門“嘭”地被寒風關上,隔斷冷氣的來源。
周其泠接通電話沒作聲,輕緩的呼吸順着聽筒不動聲色地傳遞到門外的那輛跑車裡,回過頭,隔着一扇窗玻璃,猶能清晰地瞧見綿密翻飛的飄雪。
門外終于禁不住這冷寂,剛起了個頭:“你……”
樓道門啪嗒撞進來,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跑進來,是樓上的姚阿姨,一進來使勁地跺了跺腳。
姚阿姨操着一口尋南口音的普通話笑眯眯地問她:“小姑娘剛回來啊?”
周其泠禮貌地笑了笑,說是。
寒暄完幾句,人上樓了,周其泠重新打開樓道門,獵獵冷風不要錢似的灌在她臉上,凍得她直打顫。
她顧不得繞彎子,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說:“有何貴幹?”
她和祁冬也算是正式分了手,且她也表明有了新男友,她想不通還有什麼聯系的必要。
難不成是來給她送分手補償?
沈司硯從車裡鑽出來,邊說邊思量着,晚點還是找個代駕過來把騷包車開走,“你有東西落在車上了。”
周其泠:“什麼?”
沈司硯沒出聲,在黑夜的籠罩下,大步走向樓道口。
周其泠立在台階上,聽到鞋子踩在雪上的細碎動靜,緩緩轉過身來,蓦地對上他的視線。
她伸出手:“給我吧。”
沈司硯插着兜,目光冷然,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他從大衣口袋取出一枚綠松石蝴蝶耳釘,在即将落在周其泠掌心的那一瞬,他又收了回去。
指尖輕輕刮擦在掌心的肌膚上,像一根羽毛拂了兩下在心頭。
周其泠的心頭仿佛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繼而疑惑地看着他。
她還以為丢在家裡某個角落,找了大半天都沒找到。
他坦然地回望,說的卻是另一個話題:“那個男的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周其泠的臉色倏地冷下來,“怎麼?替你表弟抱不平來了?”
沈司硯沒在意她的臉色,兀自輕笑出聲:“他不适合你。”
沒有指名道姓,這個他,不知說的是祁冬,還是周若幀。
周其泠想諷他一句幹卿何事,他卻沒揪着這個話題進行下去,轉而拿起她的手,把耳釘塞到她的掌心。
“還有通過一下我的好友,我把祁冬的醫藥費轉給你。”他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個,周其泠的脾氣噌噌噌冒上來。
但她甚少在人前發脾氣,面上一副雲淡風輕、淡然如菊的模樣,極為禮貌地闡明她的立場:“我和祁冬都分手了,我和他表哥就沒必要加好友了,您說是吧?”
她翻出手機的收款二維碼,遞到他面前,示意他掃碼轉賬,“抹去零頭,一共一千二,如果需要憑證,明天我拍照短信發您。”
片刻,手機收到一筆轉賬,周其泠微微一笑,轉身走進樓道裡,後頭關上門,那抹笑容轉瞬間落下。
周其泠不知道他玩的是什麼把戲?
不管是欲擒故縱也好,還是事後翻賬也罷,便如那窗外的飛絮,于她心中短暫地停留而逝。
等處理完這堆事,等她再回清既,那些個姓祁的還是姓沈的,與她再無瓜葛。
隻是想起家裡那堆破事,周其泠的心情越發得不好了。
她化悲憤為力量,索性通宵熬了個整夜改設計稿,第二天睡到傍晚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