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尋南市比往年都要冷。
剛過十二月,氣溫不住地往下掉,直逼零下四五度。
凜冽的寒風獵獵作響,呼嘯着刮得臉頰生疼。
天氣預報提醒,今晚很有可能會下雪。
此時,周其泠坐在包廂,空調的熱氣呼呼地吹風口灌出,迎面打在她的臉上,隻覺又悶又熱。
前面三四個人堵在屏幕前鬼哭狼嚎,那聲音震得她的腦袋一陣陣發疼。
“我和耗子出去抽根煙。”祁冬湊在她耳邊大聲喊道。
然而也沒管她說什麼,祁冬被一個男的推搡着出了包廂。
今天是她第一次參加男朋友祁冬的好友聚會。
祁冬的家裡有點錢,大學畢業後拿着父母給的錢和幾個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做ip文創的公司。
幾個月前,周其泠陪好友孟櫻過去面試實習,無意間碰到他。
祁冬對她一見鐘情,一頓猛追,終于追求成功。
說實在的,祁冬當男朋友很到位,禮物從來不斷,關心體貼一應俱全,閑暇時常帶周其泠四處玩樂,很會搞情緒價值那一套。
但是周其泠與他在一起後沒多久,發現他有個緻命弱點——公平地關愛身邊所有的男女性。
說得好聽一點,他是一個會關心人的暖男,難聽點就是處處留情的中央空調。
祁冬交過的幾任女友,都說他待人大方,分手後遇到事找他,他二話不說照樣幫忙,和那幾個前女友處得像好朋友,好得能直接湊在一起打麻将的那種。
兩瓶啤酒冷不丁地重重落在眼前的茶幾上,前面唱歌的幾人停下聲音,回頭張望很快便又繼續狼嚎。
周其泠稍稍擡頭,穿着黑色短袖的年輕男人進入她的視野。
周其泠認得他是祁冬公司的另一個合夥人,家裡開家具廠的,十足的纨绔子弟。
“叫了你這麼多回,這次可算是見到你了,久聞大名啊周小姐!”男人擠開她身邊的人,一邊說着一邊開了一瓶啤酒,招呼她,“咱們第一次見面,來,喝一個!”
周其泠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喝多了酒的人身上有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隻不過礙于祁冬,她隻是搖頭婉拒:“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
“什麼?這年頭還有人不會喝酒啊?”男人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大笑,酒瓶子重重地磕在玻璃幾面上,“給不給哥面子啊?要不我把祁冬叫進來。”
周其泠拎包起身冷眼瞧他,語氣極淡地說:“我說不喝就不喝,請問你有什麼面子可言?”
包廂内的狼嚎聲音頓時消停,唱歌的幾人紛紛投來看戲的目光。
男人轉瞬間拉下臉,喘着粗氣,怒氣迸發,捏着啤酒瓶就要過來。
下一秒,他被旁邊一個女生拉住手臂,勸道:“學長,你喝多了,先坐下,等下祁冬馬上進來了。”
男人狠狠地剜了一眼,罵罵咧咧道:“清高什麼呢?現在裝得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模樣,背地裡還不知怎麼舔,等祁冬玩夠了,誰會來做那個接盤俠。”
周其泠懶得浪費時間再繼續下去,推開門,恰好撞見祁冬抽完煙進來,身上一股煙味。
她推開他,快步走出包廂。
祁冬立馬追出來,牽過她的手忙問:“依琳怎麼了?我就抽根煙的工夫,你怎麼要走?”
周其泠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字一頓地說:“問問你的好朋友。”
祁冬面色讪讪,心虛地摸摸鼻子。
他歎口氣,那群人喝了酒愛撒酒瘋,肯定是酒後說話冒犯她了。
他攬過周其泠的肩,哄道:“他們說話口無遮攔的,以後你不想來就不來。”
祁冬推着她離開俱樂部,坐上車把後座的一束碎冰藍遞給她。
“依琳,送你的。”他獻殷勤地讨好她。
周其泠淡淡地掃一眼,突然想起祁冬第一次送她花,便是一束碎冰藍,裡面還放了張小卡片,說她像那束碎冰藍玫瑰透着一股清冷淡然的氣質。
她不以為意地随手把花放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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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夜晚來得格外早。
高架橋上,沿路紛紛亮起盞盞路燈,車流湧動,車影憧憧,像淌在銀河裡的緞帶,從頭至尾,川流不息,沒有盡頭。
一路上,祁冬邊開車邊與她搭話,總算讓她的臉色稍稍好看些。
祁冬帶她去的是一家高檔西餐廳,說是提前計劃了很久,今天晚上特意帶她過來。
周其泠站在石階下,等祁冬停完車過來。
室外氣溫低,剛一張口,熱氣撲騰消散。
眼神流轉,她眯了眯眼,看見祁冬站在幾步之遙的露天停車場,正在與一個年輕男子交談。
借由一盞微弱的路燈,她看清了那個男人。
半敞着的及膝黑色大衣,隐約顯露出裡面的黑色襯衣,脖頸上半圍着一根淺灰色圍巾,虛虛地搭在肩膀處,半落不落的樣子,仿佛隻是裝飾。
再往上,一雙明亮的眼眸微揚眼尾,蘊着光暈,倏地投來目光,仿佛含着一絲銳利的冷意,直直地對上她的目光。
周其泠眨眨眼,沒有半點偷看人的心虛,大大方方地接受對方的審視。
祁冬回頭,向男人介紹道:“哥,這是我女朋友,周依琳。”
他與周其泠招手,示意她過來,“這是我表哥沈司硯。”
周其泠身形未動。
明知她不喜西餐,還非約在這家餐廳,敢情是先斬後奏,帶她來見家長。
祁冬被她盯得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