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從謙反駁道:“崇德年間,朗軒、坤儀兩城受流匪侵襲不正是甯元霜去平的麼?當是朝廷派了多少命官去,哪個不是被流匪吓成孫子哭着回來了,當是崇德帝派甯元霜去的時候,朝中唏噓一片,最後還不是讓她辦下來了嗎?如今朗軒坤儀萬餘民,誰人不識甯二娘?”
齊施琅說:“流匪之事,甯元霜确實辦的漂亮,可流匪兩萬人,南朝可是一整個國。甯元霜毫無經驗,怎麼能去。若不是朝中無人,皇上萬不能劍走偏鋒啊。”
趙繼勳神色動容。
段從謙還要再争:“甯元霜乃将門之後,自幼受此熏陶,定不同于常人,也必然天賦異禀!”
齊施琅的脖子上已經起了青筋,他說:“難道段大人要将整個邶朝和嘉澍十萬守軍押在一個天賦異禀上嗎?甯将軍戰功無數這是事實,可甯元霜是甯元霜,甯将軍是甯将軍,怎可混為一談?”
趙繼勳嘴唇微張,顯然已經被齊施琅的話打動了。
唐祈醉見狀,直覺這事兒辦不成了,可她此刻又不能出面說話,她若是出面了,趙繼勳難免不會猜忌,她還想染指邊境兵權。唐祈醉在心中權衡利弊,最終還是作罷,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趙繼勳正欲開口,岑無患突然出來将趙繼勳堵了回去。
“微臣以為,段大人和齊大人所言都不無道理。微臣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岑無患對甯元霜有所耳聞,他不了解朗軒、坤儀兩城。可他了解流匪,流匪是最難剿的,雖然他們沒有受過系統訓練,可他們規模龐大,隻要邶朝中有無家可歸的流民,那些流民就會為了一口糧食加入流匪,這樣不斷壯大的軍隊,甯元霜要剿的絕不單單隻是兩萬人而已。而且朗軒、坤儀兩城的流匪當初崇德帝不是沒派過有名的将領去鎮壓,結果不都是無功而返麼?單看這一點,甯元霜就不會是個紙上談兵的草包。
趙繼勳馬上說:“愛卿請講。”
岑無患面帶微笑,從容道:“甯元霜确實有将門風采可她也确實資曆尚淺,既然二位大人說得都有道理,那麼不如各退一步,讓甯二娘子去嘉澍先授予副将之職,真正的統帥人選由尚書省再做商議如何?”
岑無患這話無懈可擊,外人看起來也是中立至極。
若是剛剛讓趙繼勳先開了口,他必然會按照齊施琅的意思,撇了甯元霜另擇他人,岑無患此時開口,正中唐祈醉下懷,既然統帥之位已然無望,那就退而求其次,先在嘉澍有了一席之位,剩下的才好說。
新的人選又要經過尚書省商議,這就相當于怎麼選,該選誰,選擇權主動權又到了唐祈醉手中,嘉澍還是不會脫離掌控。
趙繼勳凝神沉思了須臾,覺得岑無患說的非常合乎情理,便說:“朕覺得,離恙所言極是,諸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齊施琅和段從謙都不再争了,他們帶頭跪道:“皇上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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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樓内人來人往,岑無患正坐隔間之内。這隔間看起來很雅緻,屏風上雕着镂空精細的花,窗上還懸着兩個古樸的鈴铛,風吹過就玲玲作響,好像如此一來,風就有了痕迹和聲音。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唐祈醉順手地扔了壺酒給岑無患,說:“今日多謝。”
岑無患穩穩接住,說:“不必謝我,甯元霜是個将才。既然是将才,那便不能因為齊施琅一句資曆尚淺失了上戰場的機會。”
“将才相惜……”唐祈醉輕聲重複着這句話。
岑無患拿了桌上一塊精美的吃食咬了口,說:“當年東濮來犯,為抗東濮,邶朝死了不少良将,我就是臨危受命被扔上去的。”
“我聽說,”唐祈醉沒動筷子,“早有人向仁德帝舉薦過你,隻是當時你才十六歲,滿朝文武包括仁德帝都以一句資曆尚淺駁回了。後來實在戰無可戰,才兵行險招讓你上去了。”
東濮之戰,最開始岑無患不過是個校尉,他早展露過頭角,當時第一場捷報就是統帥被擒,他帶了一千個人,深入敵營将人撈了出來。可盡管如此,仁德帝,百官,還是不願意授他大任。
岑無患半真半假地說:“是啊,若是早讓我上了,哪兒會白白死那麼多人。”
所以今日岑無患才願意撈甯元霜一把。
可岑無患不知道,唐祈醉舉薦甯元霜和他目的不同,她隻是見甯元霜入仕無門,對她施以援手,讓她感念着提攜之恩,日後行事方便。
岑無患話鋒一轉,他打量了一番唐祈醉,說:“我送你的玉呢?”
唐祈醉理所當然說:“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