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之中的聲音瞬間沉默,白棘習慣地握緊腰間的武士刀,微微弓身為接下來可能的戰鬥準備着。
氣氛一觸即發。
白棘睜大雙眼,無聲地等待着。
過了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久,那聲音的主人似乎也在黑暗裡觀察了白棘許久,直到一陣冰冷徹骨的笑聲,在黑暗裡蓦地響起,如附骨之蛆,緊緊将白棘的整個身體纏繞着。
“你,确實很有趣。”
半晌,那黑暗中的聲音陰恻地重新發聲,語調意味不明,卻滿含着揣度與惡意。
“很可惜,如此有趣的人類……就要永遠,留在這黑暗裡。“
“希望你在承受這永恒的虛無之時 ,仍能有一刻未曾後悔……後悔今時今日,你曾說過的話。”
那陰沉的聲音還未完全落下,白棘忽然感覺腳下踩着的地面驟然裂開,隻一瞬間,自己的身體便落入虛空之中,随着那地面突兀出現的裂縫猝不及防地開始下墜。
身體仿佛被什麼力量強力地剝離着,一些東西被撕扯着從她體内被狠狠抽出,而她整個人卻是不斷下墜的,墜向一個充滿着腐朽和死亡氣息的,萦繞着世間所有苦難的無底深淵。
為何?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當她發現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受控制,始終以那樣一個下墜的姿态降落着,她試圖朝下看去,但身下那滿溢着罪惡的深淵卻仿佛無窮無盡。
兩邊的景象在快速地更疊着,她能夠看清那深淵的兩側,本該是岩壁的位置密密麻麻附着着許多畫面,再仔細看就能看出,那全部都是痛苦中的人間慘象。
饑餓、疾病、爾虞我詐、愛憎離别……每一幅畫面裡的人,都被撕扯着扭曲着,成為一幅幅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這裡,究竟是何處?為何她會突然地,從這裡墜落而下?
她收住心中的恐慌,越是這種突發狀況越要保持鎮定,白棘收斂心神,将所有情緒縮進大腦裡刻意忽視着。
在這絕境般的光景之下,她的内心卻變得無比清明。恐懼和絕望這樣的負面情緒無法進入她的思考,她像是本能地将自己剝離出來,緩緩地,幾乎是不帶任何情緒地,閉起了雙眼。
腦海中的思緒飛速疾馳着,從剛才到現在的每一個細枝末節,都在她的腦中快速篩查,不放過一絲異常。
不應該是這樣。
有哪裡不對,究竟是哪裡不對?
這地獄般的深淵,無止境的下落,還有那一句如預言般的,主神意識最後的話。
可是,不該是這樣,主神意識,不該擁有這樣颠倒一切的能力。
為何會有這個憑空出現的深淵?它通向哪裡?如果時間真的存在這個罪惡之所,它究竟是何人所為?是那主神意識創造的嗎?他又是以怎樣的能量,将這虛無之地創造出來的?
人類的力量能做什麼?神的力量又能做什麼?主神意識既不是人類也不是神,事實上他幾乎不屬于任何種族,那麼即使對于某種無法解釋的存在而言,它的力量也一定不會是無法想象的強大。
這世間的一切能量都是守恒的,若有無法解釋之事,都一定是基于某種合理,絕不會有憑空出現的一件事,無法通過任何能量産生。
就像是……這一道憑空出現的,永無止境的深淵,還有深淵旁那些地獄般的畫面。
沒有任何能量,能夠不依靠任何震動和聲音的前提下,在一個人的身體下面憑空産生這一條無窮無盡的深淵,況且那些怪異的地獄場面,又是從何而來?
隻要是存在于世的事物,就一定是合理的。
但這個莫名其妙的深淵,不合理。
它不是任何力量能夠解釋的存在。
那麼……
若是假設這個地方、這種境地并不合理,那麼,白棘感受到的種種不合理,就隻有一種可能——
這裡,就是不合理的,是本來不應該存在的。
一件本來不應該存在的事物卻真實地存在着,這樣的事情,隻會在一種情況下發生。
那就是,這裡不是現實的世界,它隻可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隻有想象,能夠解釋這一切。
她,處在一個“想象“裡。
至于是誰的想象,那自然取決于,這一切是從何處開始。
再仔細想想,這一切究竟是何時開始産生的?
是那句話,是主神意識所說的那一句……暗示一般的話。
“永遠留在這黑暗裡。“
“永恒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