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塵急匆匆地趕到長老殿,一推開門,剛到嘴邊的問候在看到坐在上首的兩個人不得不咽了回去。
“清塵回來了啊?”其中一人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柳清塵,指了指下手的位置,“先坐吧,再等幾個人就可以開會了。”
“是。”柳清塵隻覺頭暈目眩,這兩個不速之客打亂了他的計劃。
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柳清塵與楊嚴的對話中提到的兩位護宗長老,分别是乾坤鬥羅、崔賀以及無極鬥羅、蔡羽。
所謂的護宗長老,就是守護唐門穩定不衰的長老。與林風眠、張曼熙以及五大堂主所在的長老席不同,他們是獨立于唐門長老席之外的宗門守護者,并不參與唐門的行政和決策。而且他們不住在唐門裡,而是隐居在落日森林,輕易不問俗世。
不過,當唐門受到外界的威脅,處于生死存亡之際,他們就會出山,直接接過唐門的執掌大權,清除一切會對唐門構成的威脅。
這個時候,他們擁有的權力要遠超長老席,全唐門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哪怕是首席長老也要服從調配。
隻是,如今的唐門首席長老其修為要在他們之上,他們根本指揮不動,因此唐門的真正掌權人哪怕是在危機時刻仍然是林風眠,這也是林風眠一系與他們二人不合的原因。
而目前所有長老席的成員,上至張曼熙、言古下至剛剛入席的劉書丞,都是林風眠一系。
所以柳清塵在之前聽說這兩位護宗長老出山才會感到那麼驚訝。就他看來,現在的唐門蒸蒸日上,無論是外部還是内部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威脅,他們根本就沒有理由出山。
至于那個用來彈劾張曼熙的理由,僅僅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經濟問題,那十幾億的缺口的确很大,但是對于唐門而言還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估計他們長老席也沒有誰會真正在意。
然而,在他們看來是無足輕重的小問題,卻會在人為操作下成為他人攻讦問責的把柄。
“砰——”
長老殿大門被重重推開,張曼熙攜着力堂堂主泰興、禦堂堂主牛明展、敏堂堂主白塵、武堂堂主楊承影趕到,幾人的視線與正首上的兩位護宗長老狠.狠.碰撞在一起,空氣中似乎迸射着燦烈的火花。
一旁的柳清塵看見雙方這個樣子,心裡直擂重鼓。在他外出采藥期間,唐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都來了?”崔賀從懶椅上坐起,淡淡道,“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開會。”
這副做派,俨然把自己當成了主事人。
張曼熙幾人面現不悅,不過不好争論,隻能坐回自己的位置。
崔賀從身後掏出一疊紙,摔到張曼熙面前,道:“這份是丁慎的供詞。張曼熙,丁慎可是你親自任命到鬥靈分部就職的負責人,單是這識人不明、體察不細的責任,該如何追究?”
張曼熙拿起那份供詞,粗略一掃,這上面列出了丁慎的十多項罪名,而且還附有罪證。其中查出的簽訂陰陽合同、倒賣宗門資源都是比較輕的罪責,後面還提到了丁慎以高價出售諸葛連弩的安裝技術、違規拓印《玄天功》抄錄本、出賣乾坤問情谷的機密等等重罪,單拎一條出來,以唐門的門規都是處以極刑的罪責。
張曼熙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嵌出一個清晰的掌印,她目眦欲裂道:“不可能!丁慎絕不會出賣唐門的機密,這是你們捏造的罪證!”
“捏造?”蔡羽眯着雙眼,不怎麼客氣的道,“就知道你會否認。整個審訊過程有言古參與,還有魂導記錄儀記下了全部過程,你告訴我,人證物證俱在,要如何在他們面前捏造供詞?”
張曼熙看向三長老言古,言古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還是面色凝重的點了頭,贊同蔡羽長老的說法。
“你還要看魂導記錄儀麼?”蔡羽嘲諷一笑,左手在椅子上一按,一個光導屏幕從牆壁上切換出來,上面播放的就是丁慎的審訊過程,頓時,全屋子的視線都彙集在大屏幕上。
整個審訊過程不算長,也就十多分鐘,或許是丁慎知道自己罪責難逃,又或許是他在争取從輕發落,審訊員剛開個口子,他就像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的全招了,根本不需要什麼威脅、引誘的手段。
從上位後如何受賄、如何倒賣資源、如何與鬥靈皇室合作等等事項,事無巨細全部交代。
這一審訊記錄将張曼熙剛才的威風徹底掃滅,也成功擊碎了她的心理防線。
丁慎是林風眠一手栽培、一手帶起來的骨幹人才,兩人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張曼熙與之相識也不下于五十年,她自認這幾十年中已經摸清楚丁慎的性格特點,也充分看透這個人的行事風格。
在他身上,無論是憨厚勤勉的品質還是穩中求勝的作風都為人所稱道,林風眠和張曼熙都認為他遲早會獨當一面。因此當劉書丞晉升長老席,鬥靈分部負責人一職出缺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丁慎,親手把他推上了這個職位。
沒想到,他就是這麼回報自己和丈夫的。
“曼熙長老還有何話要說?”崔賀像是給她下最後通牒一樣,手指在桌上輕磕兩下,提醒她别隻顧着發呆。
被信任的心腹背叛,這是十分令人寒心的事情。張曼熙眼神晦暗,剛想說什麼,一道深沉的男聲先一步響起。
“二位長老,這記錄雖然是真的,但是供詞卻不一定是他的,有可能這份供詞是有人提前給他,故意讓他按照這份供詞來交代的也說不定吧?”
崔賀看過去,冷冷一笑,“楊堂主,老夫怎麼感覺你話裡有話?你所謂的有人指的是誰?還請你把話說清楚。”
楊承影笑道:“丁慎自從被押解回來就被關在大牢,根據大牢裡的監控視頻,這期間的确沒有人接觸過他,不過不排除有強者能通過逼音成線等方式跟他交談,想必兩位長老也清楚,對于九環以上的強者,遠距離傳聲并不是什麼難事。”
崔賀安靜了兩秒,突然笑道:“楊堂主的意思是,老夫與蔡長老當中有人通過遠距離傳聲讓他捏造了這份供詞?”
全場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楊承影隻不過是影射二位長老,想不到崔賀直接把話說開了。而且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崔賀話裡的刀子他們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承影!”張曼熙趕緊向楊承影搖頭示意,坐在他兩側的牛明展和泰興也按住了他的手臂,其意非常明顯。
然而,楊承影卻熟視無睹,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嗆道:“不無可能!”
“放肆!”
崔賀眼眸暴凸,須發皆張,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将長老殿震得劇烈搖晃,仿若地震。那瞬間的魂力爆發,根本無需武魂、無需魂技更是無需任何動作,狂暴的魂力直接将楊承影震飛,雙腳捈在地面搓出長長的印迹,直接逼出了他的武魂及魂環,以破魂槍橫于身前甚至還發動數個魂技才堪堪抵消那磅礴的餘威。
當一切回歸平靜,楊承影喉頭一陣湧動,終究是咽不下去,一口熱血噴濺而出,其色較深,這是受了重傷的征兆。
“護宗長老豈是随随便便就能污蔑的?”蔡羽嗤笑一聲,半是威脅半是震懾地說道,“楊承影,有些話你想好了再說。”
也不想想楊承影是什麼人,沒一點剛烈的脾氣豈能修煉出一往無前的破魂槍?他哈哈一笑,道:“要是不做虧心事,長老何必發怒?楊某還是那句話,不無可能!”
“你找死?!”
崔賀已經起了殺意,直起身子的同時,無形的魂力刹那間化作無數鋒刃朝着他攢射而去,一秒鐘都不到,楊承影的身體就莫名多出了幾個血孔,自己的魂技起不到一點作用。好在,在被射成篩子之前,張曼熙攔在他身前幫他化解了剩餘的壓力。
出乎意料的是,張曼熙在面對崔賀的時候也明顯感覺到吃力,武魂竟然是被動附體,就連九個魂環都被逼了出來。
在場的衆人從這一次簡單的接觸中就感受到了差距,似乎超級鬥羅在他們面前都不夠看。這兩位的實力究竟提升到了什麼地步?九十六級、九十七級還是與大長老齊平?
“承影的脾氣就是這樣,還請兩位長老寬恕他的忤逆之罪。”作為親身接觸者,張曼熙的感受更為深切。縱使有再多憤怒與不甘,隻能暫時将之咽下。
哪怕是直來直去的楊承影,在這一次壓迫之後也改變了态度,不像剛才那麼嘴硬。
“哼!”
崔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也沒打算追究什麼,懶懶的躺回椅子。
“回歸正題。”蔡羽适時道:“經過嚴密審訊,丁慎違反門規所犯重罪共計十五項,證據确鑿,不容辯駁。按照唐門門規,當處以絞刑,各位是否贊同?”
犀利的眼神掃視一圈,蔡羽見無人反對,就讓張曼熙在丁慎的處罰意見上加蓋了掌門大印。
至此,唐門用心培養多年、付出諸多心血甚至其本人還是八十五級的魂鬥羅強者的命運就此定下。
不過,這隻是開胃菜,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