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這麼風|騷的歌?”江擴嘴角一抽搐。
“是我姐的。”黎大福答道,“我偷拿我姐的。”
“你姐比你大幾歲?”江擴問。
“六歲。”黎大福答道,“她有點兇悍,但是你别害怕。”
江擴莫名想起上次在街頭那個暴揍男友的年輕女孩,沒忍住笑了一聲。
“大哥,你為什麼不回家?”黎大福問,“你不喜歡你爸爸大哥榮嗎?”
“我家沒一個正常的。”江擴想起江廣榮的不見天日黑老巢,那個陰陽怪氣的黑魔仙後媽和中二病晚期的妹妹。那種鋪天蓋地又說不上來的孤獨感又一股腦全湧上來。
“你知道偷偷跑回大陸的方法嗎?”江擴問。
“不知道,不行的。”黎大福脫口而出。
“為什麼不行?”江擴冷哼一聲。
“就是不行,犯法。”黎大福說。
“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香港這個鬼地方,回去我真正的家。”江擴對着窗外花裡胡哨的街景咬牙切齒道。
黎大福垂着頭,貌似有些失落。
“我想我爺爺奶奶了,”江擴頓了幾秒突然哽咽,“我想油柑了。”
“油柑是誰?”黎大福愣了幾秒。
“吃的,水果。”江擴吸了吸鼻子。
“很好吃嗎?”黎大福湊過去問道。
“不好吃。”江擴搖頭。
“那你還吃?”黎大福啼笑皆非。
江擴搖頭。油柑是潮汕特産,吃油柑或者橄榄能讓他有回家的感覺。就跟黎大福的臉一樣,看久了會讓他有一種欣賞老家星空的錯覺。
想到這,江擴下意識又想去瞄黎大福的臉。可他當回憶起那些不太正常的腦殘念頭時,最後還是放棄了。
到了銅鑼灣的一個叮叮車站,黎大福帶江擴還錢下了車。
“這哪?”江擴對着這條繁華又陌生的街道一臉茫然。
“銅鑼灣,”黎大福說,“繁華吧。我家就是這裡最破的房子,沒有之一。”
“有多破?”江擴問。
“很破,非常破;”黎大福微笑,“香港這個地方很極端,要麼很靓,要麼很破。你去過深水埗嗎?”
“沒去過。”江擴搖頭。
“深水埗一帶可以說是香港的貧民窟;那裡住着很多買不起房子的居民,住的都是棺材房——和棺材差不多大小的房子。”黎大福說。
“香港還有這種地方?”江擴一臉難以置信。
“當然有,”黎大福感慨,“香港隻是表面繁華,你是沒有看到它背後的滄桑;當你體味到背後那片滄桑之後,你就會發現這才是真正的香港。香港是個有故事的地方。”
“大哲學家啊。”江擴在黎大福身後調侃道。
黎大福沒再說話,江擴跟在身後走着,一路沉默。
不久後,兩人走到一爿雜志鋪旁邊的小破公寓。黎大福一家人自移居香港到現在,一直住在這裡。
樓道狹窄,牆上貼着各種花花綠綠的廣告紙,空中彌漫着各種難聞又腐朽的味道。經過二樓的時候,江擴一眼就看到那扇花裡胡哨的門,就連門口的燈色都散發着暧昧的氣息。
“這誰家的門?怎麼設計成這樣?”江擴皺眉。
黎大福神色怪異正要回答,那扇花裡胡哨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穿着大膽濃妝豔抹的女人。
那女人見樓上兩個少年長得不錯,當場犯職業病,朝兩人抛了個媚眼。
江擴頓時悟了,倒吸一口冷氣後揪着黎大福沖上樓梯。
“大哥,你跑那麼快幹啥?她又不會追上來。”黎大福不解問道。
“不堪入目!”江擴頓了幾秒,又咬緊牙關添了一句,“不成體統!”
黎大福跟江擴對視幾秒,終于忍不住從鼻腔裡竄出一聲噗嗤,接着蹲到地上一通傻笑。江擴白了地上的黎大福一眼,卻意外發現黎大福笑出來的一個鼻涕泡,終于也忍不住了。
“為什麼你笑也能笑出鼻涕,哈哈哈哈哈......”
黎多财學完吉他回來,剛上樓梯就聽見樓上的狂笑聲,其中一人的聲音還是她弟。沖上去的時候隻見兩人一個雙手撐地跪地上,一個張開四肢趴牆上。一條傻狗和一隻傻壁虎。
“你倆笑啥呢?啊?”黎多财按緊腰間的鑽石黑皮包噌噌沖上去,“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
樓上的笑聲戛然而止,江擴被這女的尖銳嗓音吓得兩爪在牆上抓了幾道痕,兩人不約而同朝黎多财那邊看去。
“姐。”黎大福可憐巴巴叫了一聲。
江擴本想叫人,轉頭又看見黎多财的款式誇張的小黑皮包,又倏地閉了嘴。這黑皮包非常之眼熟,他敢百分百斷定就是當時街頭女俠暴打男友頭顱用的那個。
江擴突然覺得自己腦瓜有點麻,下意識朝黎大福那邊靠去。
“你姐?”江擴問。
還沒等黎大福回答,黎多财轉眼就朝江擴那瞪去,“你|他|媽誰啊?”
“我大哥。”黎大福說。
“我不是。”江擴白了黎大福一眼。
“你混哪的就敢當我弟大哥?啊?”黎多财罵罵咧咧把江擴連拖帶拽下樓,“滾滾滾,快給我滾!”
“姐,我的新朋友。”黎大福無奈道。
兩人在黎多财的咒罵下進了頂樓的家門。黎多财一通發洩完,往嘴裡叼了一根煙回了自己房間。
“你姐真是彪悍。”江擴對着黎多财消失的方向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她隻是表面。”黎大福說罷,把江擴拉到一個小房間鎖上門。
江擴站在房間中間的空地,仔細打量一下這個幾乎隻容得下一張床和一張書桌的狹窄房間。
“這是你房間?”江擴問。
黎大福從容坐到自己書桌旁,慢悠悠從書包裡掏出幾本作業。
“大哥,這兒沒有其他椅子,你就坐床上吧,”黎大福拔出一支水筆,開始寫作業,“這是我房間,很小吧。”
“我以為你讀那麼好的貴族學校,家裡應該很有錢。”江擴坐到黎大福身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