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由了,但你活不下去,尤其是在這個充滿變異物的惡劣世界。
等蘇小蠻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一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時間距離蘭花街事變,已經過去半個月,蘇小蠻從網絡信息上發現,蘭花街已經改了名字,劇烈的爆炸推到了一切,小型煤炭廠加大的焚燒反應,點燃了公廁裡的沼氣,大火燒了三天,什麼都燒沒了。
但是沒有關系,大集團公司已經打算在這裡重建遊樂場。
而蘭花街所有的一切都跟蘇小蠻沒有關系了,他成功通過了“春草計劃”,成為了帝國大學的交換生。
考慮到他的特殊情況,蘇小蠻被安排在顔廣白的宿舍。
也是在進入大學,蘇小蠻才知道顔廣白的身份地位。
他被譽為帝國之火,年紀輕輕已經在研究員任職。他是整個帝國的驕傲,也是防衛隊的指揮。
顔廣白白天經常不在,但夜晚總會堅持回寝室。
兩個人共居一個寝室,總會誕生很多細碎的問題。比如寝室衛生、物品擺放。
蘇小蠻本身比較随意,也不想幹預顔廣白的生活,兩個人擡頭不見、低頭也不見,蘇小蠻自在且随意。
組委會會定期給蘇小蠻發生活補助金,他一下子不缺錢、又如願生活在了大學校園裡,好像美好的人生已經向他展開胸懷,而他也好像忘了一切傷痛和死亡。
像蘇小蠻這種插班生,一般都是由班長來帶的。
班長是個戴眼鏡的男生,他給蘇小蠻介紹了學區裡的幾個購物中心,蘇小蠻含胸駝背的走在豪華的購物中心裡,像隻灰溜溜進城的老鼠。
班長見他挑了半天,也沒敢買,轉頭把這事兒告訴顔廣白了。
顔廣白第二天就直接給他一應俱全的配齊了。
蘇小蠻查價格的時候,覺得特别貴,但顔廣白溫柔的撫摸他的頭發,告訴他:“你這麼可愛,當然值得最好的。”
蘇小蠻愣住了。
騷擾他的手還是沒有停下,反而更加溫和的揉搓他的頭發。
“你要學會多愛自己一點。”
指腹揉擦着頭皮,帶來靈魂的激戰,蘇小蠻愣住了,甚至開始反思,自己難道真的不愛自己嗎?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他值得最好的。在他貧瘠的人生裡,好像連蘋果這種東西,都沒有吃過一個好的,不是帶蟲眼的就是腐壞的。
至于愛,蘇小蠻不知道什麼是愛,不知道什麼叫做被愛,也不明白什麼叫做多愛自己一點。
他不知道。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也許可以學着多愛自己一點點。
在那個晚上,蘇小蠻想了很久。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太多的夢,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境随着他的體檢報告單一并消失了。
他好像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一個中等的人,一個也許有美好未來的人。
而且明天,他就會真正的進入班級,真正的讀大學。
班級群裡早早開始讨論他的到來,甚至班主任還提出讓班委給他帶一束花。
蘇小蠻心理很緊張,他很害怕那些起哄的學生真的給他送花。他并不想在人群裡這麼顯眼,他害怕尴尬,但是等他關上手機的時候,他卻又感覺到了一絲欣喜。
他在床鋪裡輾轉,被窩是顔廣白帶來的,柔和溫暖,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這跟蘭花街的家不同,家裡的被子永遠是油膩的、充滿煤灰的、濕潤的,旁邊爐竈熱度是滾燙的,煤不充分燃燒的一氧化碳是窒息的,阿太會左右忙碌的走來走去,留一盞太陽燈,恍得蘇小蠻根本睡不着。
但這裡是幹淨的,還有人陪。
可他還是睡不着,也許是緊張,也許是他想阿太了。也不知道阿太被燒沒了的骨灰,會成為那個項目的地基。可能大家都燒在一起了,誰也分不清誰了。
他偷偷給阿太點香當葬禮的時候沒哭,現在他馬上要去迎接自己的全新生活,他反而哭了。
但他知道不能哭,也不敢哭。
可他離顔廣白很近,同一個寝室,他憋在被子裡的哭腔根本藏不住。
深層溫暖的黑夜裡,他小聲啜泣,哭腔憋在咽喉裡,又被捂在了蘇小蠻嘴裡。
他至少不想在顔廣白面前露怯,可他确實是孤單一個人。
但他不是,因為顔廣白掀開了他的被子,輕輕拍打着緊繃的他的脊背。
顔廣白的語調是柔軟的,像在哄小孩。
“我們小蠻哦,這麼愛哭的哦。”
蘇小蠻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胸腔和胸腔貼近,也不知道誰的心髒在亂跳。
顔廣白問他:“很害怕嗎?明天要去新班級報道。”
蘇小蠻誠實:“怕的,我很愛哭的 ”
不知道為什麼,顔廣白就輕輕笑了起來。
蘇小蠻是應該覺得有點羞恥,可他的眼淚不争氣,一顆一顆繼續往下掉。
顔廣白就摟着他:“原來是愛哭鬼。”
蘇小蠻就哭得更大聲了,他覺得自己幼稚,又慶幸自己得到了一個懷抱。
至少能讓他放聲去哭,還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