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咬了咬唇,跟上她的腳步。
兩人坐在沙發上,身體不可避免地挨近。
阮笙短暫地有些糊塗——沈知竹所謂的報複,難道就是帶她到情侶影廳來看金剛大戰哥斯拉?
不過很快,她領悟到了沈知竹真正的用意。
影廳又走進來了一對情侶。
他們個子都很高,親密地牽着手,然後在中間的位置坐下。
兩人的座位和最後一排隔着一段距離,再加上影廳裡已經暗下來的燈光,他們全然沒有察覺坐在後方的阮笙和沈知竹。
在電影開場後,兩人開始了旁若無人的親近。
光是貼在一起低聲說笑還不夠,随後,其中一名男子伸手搭上了另一個人的肩膀,将臉貼過去……
若非熟悉的聲音和身形,阮笙很難從男子堪稱妖娆的姿态中,辨别出他是在自己面前一向穩重的林嘉明。
即将與她成婚,已經裝潢好婚房的未婚夫。
腦中嗡嗡作響,她渾身發麻。
在這本能的身體反應過後,阮笙的手止不住顫抖。
究竟是林嘉明背叛出軌,抑或自己才是插足這對情人之間的第三者?
阮笙無暇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她隻想要從這間幽仄的影廳逃走,做一隻将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然而——
在她将要起身之際,腕間忽然一緊。
是沈知竹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給她逃走的機會,逼着她直視現實。
影院的空調很低,可沈知竹落在她肌膚上的手掌更要冷上幾個度。
阮笙不由打了個寒顫。
她就這樣僵坐在沙發上,任由沈知竹靠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道:
“電影還沒有結束呢,怎麼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話雖如此,阮笙卻能感覺到,沈知竹的視線并沒有落到熒屏上,也不曾看向前頭那一對越來越肆無忌憚的情人。
幽冷的目光,隻直勾勾注視着阮笙。
如同荒野裡食腐的秃鹫,在獵物瀕死之際,伺在一旁時的興奮。
阮笙終于明白,那晚通話結束時,沈知竹語氣裡的愉悅從何而來。
以及在甜品店時,她那句“林嘉明今天可沒有空”并非随口的話。
所以,沈知竹終于開始她的報複了嗎?
阮笙唇角浮現一絲自嘲的笑。
虧她方才還險些誤會了這情侶影廳的用意。
該說不說,沈知竹不愧是讀書時的學霸,生意場上的成功精英。
就連在報複人這件事,也能夠精準無比地刺穿對方的痛點。
她明知道的……一直以來,自己最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個真正的家而已。
家裡有溫馨的燈光,熱氣騰騰的飯菜……
然而現在,令人作嘔的真相就這樣擺在了眼前,如此殘忍而又真實,戳破了阮笙的幻想。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阮笙心道。
年少時曾那樣對待沈知竹,終于在這一日,那帶着恨意的眼神化作利箭,穿透時空刺中她的心髒。
一切都是自己活該。
阮笙的呼吸逐漸平靜下來,她甚至不再想要逃,而是自虐般目睹着眼前的一幕。
林嘉明的情人,是一個微胖的男人。
一想到他此時抱着男人的雙手,也曾搭上自己的肩,與對方親吻的嘴,也曾許下會照顧她一生的承諾,阮笙便覺得身體裡胃酸翻湧,幾乎快要吐出來。
慢慢地,阮笙意識到,這種反應也許隻是因為沒吃午飯産生的生理反應。
因為她的視線,逐漸被電影裡擊沉艦隊的哥斯拉所吸引。
套路化的劇情,但暴力畫面在絕佳特效的加持下,依舊引人入勝。
阮笙暗暗為與哥斯拉作戰的金剛捏一把汗,屏住了呼吸。
好在影片最後,終究是站在正義這一方的金剛獲勝。
如果有孩子在場,一定會為這樣邪不壓正的結局歡呼。
而作為成年人的兩名男子,已在燈亮前牽着手離場。
影廳裡隻剩下阮笙和沈知竹兩個人。
阮笙坐着沒有動,直到将電影的彩蛋看完。
直到最後,她偏過頭看向沈知竹:“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臉色是多麼蒼白。
落入沈知竹眼中,這成了阮笙失魂落魄的證據。
沈知竹定定看着她的臉,忽而發出一聲輕笑:“你看起來真的很傷心啊……怎麼,沒有想到自己的未婚夫會是這樣的人?”
阮笙垂下眼,沒有回答她的話。
她很清楚,沈知竹希望看到自己傷心欲絕的模樣,這是她報複的一環。
可阮笙無法承認她根本就不存在的傷心。
“說話啊,阮笙。”
沈知竹催促道,“我聽林嘉明提起過,你和他相處的時候,可是有很多話的。”
無法再保持沉默,阮笙唇瓣動了動:“我們……晚飯吃什麼?”
不知為何,阮笙覺得沈知竹面無表情的臉,似乎破裂開一道縫隙。
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别的情緒。
不等她看清楚,下巴忽地被人捏住。
影廳裡忽然亮起的燈下,沈知竹的臉色難看得像被咒符困住的女鬼,近乎咬牙切齒道:“阮笙,你……”
“喂,那邊那對美女,這裡是影院,不是你們談戀愛的地方。”
忽然一道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是保潔阿姨進來了。
見慣了世面的阿姨很是從容,隻一邊打掃一邊道:“要親嘴,自己換個地方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