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桌子上的那顆腦袋終于動了下。
盛郁睡了一上午,眼睛睡得紅紅的,他慢吞吞地擡起頭,思緒有點緩慢地哼出個鼻音:“嗯?”
“幹嘛。”
他整張臉燒得绯紅,嗓音也啞的要命。
“盛郁。”薄序盯着他看了兩秒,“你知不知道你在發燒?”
盛郁其實早有預感。
從今天早上來上學開始,他就覺得頭重腳輕,嗓子幹痛,身上忽冷忽熱的。
這種感覺盛郁再熟悉不過了。
他是很容易生病的那一類體質,即使在别墅裡養了四年,身體也不算完全調養好,一點點不注意就會生病發燒,燒得死去活來。
薄序給老陶打了個電話,老陶一聽盛郁生病了,連忙給他們批了假條讓兩人去醫院。
挂掉電話,薄序問:“還起得來嗎?”
盛郁把自己沉重的腦袋搭在手肘上,又要睡過去了:“不知道……”
盛郁最後被薄序架着肩膀帶進了計程車裡。
兩人去了離學校最近的醫院。
在學校時趴着還好,出了校門後,盛郁簡直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下計程車時總是站不穩,幾次三番的要往下倒,薄序剛把他扶起來,就又歪下去,從醫院大門到診室的短短幾步路,走的無比艱難。
反複幾次後,薄序歎了口氣。
“盛郁,你好麻煩。”
因為生病,盛郁眼睛濕漉漉的,他聽了這句話好像有點難過地低下頭。
過了會,薄序聽見他很輕的聲音。
“對不起啊,”盛郁低着頭看腳尖,啞聲道,“我也知道我很麻煩的。”
薄序終于意識到今天盛郁的情緒不太對了。
他看一眼盛郁,沒再說話,抱着盛郁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歇了會,等他恢複了點力氣後,就扶着人上了樓。
正是中午,醫院的人不多。
護士給盛郁測了下//體溫,38.9度,高燒。
盛郁啞着嗓音開口:“直接輸液吧。”吃藥更難受。
醫生詢問了盛郁過往的病史,确認可以輸液後便開了單子讓他們去輸液區等候。
此時輸液區隻有盛郁一個病人,輸液區的座椅涼,薄序解下校服外套鋪在上面,才讓盛郁坐了上去。
來輸液的小護士驚奇地看了他們一眼,笑眯眯說:“你們倆是同學吧,關系真好呀。”
盛郁頭暈腦脹沒有應答,薄序也沒說話。
護士開始推針,細長的輸液針緩緩紮進皮膚,帶來點輕微的刺痛感,盛郁抿下唇,另一隻手下意識去找薄序。
薄序接住了他的手,熟悉的體溫讓盛郁松了口氣。
小護士又看了他們一眼,這次不說話了。
等護士走後,盛郁呼出一口氣,陷進身後的輸液椅裡。
本來很困,但這麼一通折騰下來,那點睡意消散的一幹二淨,就是燒了一上午,骨頭都燒得軟綿綿的,躺在椅子上半點不想動。
薄序起身去給他倒了杯熱水。
等盛郁接過去喝掉後,他卻沒重新在一旁坐下,而是在盛郁面前蹲下,很認真地仰頭看盛郁:“今天心情不好嗎?”
兩人手又重新牽上,盛郁吸了下鼻子,硬邦邦地說:“沒有。”
“是麼,”薄序耐心的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嗎?”
盛郁這次安靜了很久,才很小聲的蹦出來兩個字:“有的。”
很不開心。
薄序嗯了聲,又耐心地問:“發生了什麼?”
盛郁又不說話了。
“盛郁,”薄序表情不變,手上卻加重了點力氣,溫和一笑,“告訴我。”
從發現盛郁發燒開始,薄序的心情就不是很愉快。
就好像自己新發現的一個小玩具、小寵物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受到了損壞。
薄序現在對盛郁還有些興趣,所以并不喜歡這些損壞出現在盛郁身上,這會讓他覺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盛郁還是沒說話,薄序眼神裡的溫和褪去些許,聲音變冷了點:“盛郁。”
終于,盛郁開口。
“我感覺……”盛郁沉默一下,才說,“我媽媽不喜歡我。”
“這樣。”薄序拇指慢慢地撫着盛郁虎口處,繼續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可能是發燒發的太厲害了,又可能是情緒壓的太久,盛郁急需找一個宣洩口,嘴唇動了動,還是說了出來,“不喜歡看我考出好成績。”
“可能是因為我總給她帶來很多的麻煩,她本來可以好好開始新生活的,卻總帶着我這麼個拖油瓶……”
“薄序,”盛郁垂着眼皮看薄序,水蒙蒙的眼底摻着一點茫然,“我是不是也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
他發着燒神志不清,說起話來也颠三倒四,不過通過這些零碎的話語結合盛郁的身世傳聞,薄序也大概猜出了點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了想,回答說:“有一點吧。”
“這樣啊……對不起……”盛郁失落的把頭垂得更低了點。
“不過也不算很麻煩。”薄序站起來,擡手揉了下他頭發。
盛郁聲音悶悶的:“可是我讓你幫我緩解我的皮膚饑渴症,讓你幫我補習,今天還讓你請假帶我來醫院……”
“嗯,對我來說不算麻煩。”
盛郁别過眼睛:“騙子,你明明剛剛還說……”
“我跟你道歉,抱歉,盛郁。”
盛郁呆了一下,然後才慢吞吞地開口:“哦……我接受你的道歉。”
自責歸自責,道歉倒是接的毫不猶豫。
薄序沒忍住,勾下了唇角,“那謝謝?”他擡起手緩慢地揉了揉他的耳垂,又彎下腰,将他整個的抱進懷裡,“這樣的話,心情會好一點嗎?”
猝不及防被摟住,盛郁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來,生理上極大的舒适讓他感覺連發燒的難受似乎都減緩了不少。
一時間輸液室裡隻剩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盛郁腦袋搭在薄序肩膀上,大腦放空地盯着後邊雪白的牆面,很久後才收回眼神,安靜地說:“有好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