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宣洩完,沈研開口了:“在你看來,獲得資助是一種認可,對嗎?”
楊靳川說不出話來,咬牙盯着沈研看。雖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沈研确實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缺錢給我外婆治病,也缺錢上大學,有人知道了我的難處,所以願意資助我,僅此而已。即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急需這筆錢。
貧窮才是資助的核心,至于獲得過什麼獎,成績如何,這些都是次要的,是資助人為了讓這筆錢不白花的附加條件。你實際的家庭情況并沒有那麼貧窮,對吧,我看得出來。”
“那你也不算窮,你……”
楊靳川想反駁,但沈研不給他機會,繼續說下去:“《無葉》是我寫的沒錯,但不是這段時間寫的,高三了哪有時間寫啊,隻是現在發表了而已。我的資助人是用了資助這個名号把《無葉》的收益給我。”
這話句句屬實,隻是轉換了真正的時間順序。
沈研本意是為說明資助來源,可楊靳川聽到卻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他雙眼失神,一下子洩了氣:“你……你高一高二就能寫出這麼厲害小說?”
沈研不打算解開他的誤會,這是刨除重生前提下,對《無葉》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釋。
“怎麼可能!你和我上一樣爛的高中,被同一批老師教,你憑什麼寫得出《無葉》!”楊靳川喃喃自語。
“天賦,是啊,我怎麼忘了這個。宣傳欄上貼的都是你的作文,學校裡,我再怎麼寫都沒你作文分高,學校外,創新作文大賽我和你的差距也還是那麼遠……”
“明明我那麼喜歡寫作,卻沒人認可我,你随便發表的一篇文章,就能被人看到并資助,憑什麼!”
他的雙眼被嫉妒燒得通紅。
沈研平和地與他對視,心中長長歎了口氣。
老實說,楊靳川文筆不錯,就是急于向讀者輸出極端觀念,加以磨煉和改進會有好結果的。
他蹲下,坐到楊靳川身旁,說着隻有他倆能懂的話:“《菜蟲》裡那隻蟲子最後真的變成蝴蝶飛走了嗎?”
“你,你真去看了我的小說?”楊靳川先是意外,又猛地搖了搖頭,反應劇烈,“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理解。《菜蟲》結局就是這個,别自作聰明!”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繼續談的必要了。沈研起身伸了個懶腰:“行,就當它飛走了吧。我還沒吃晚飯,先走了。”
楊靳川注視着他起身,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小到如同筆下那隻小蟲。終于,他不情不願地開口:“它沒有吃一口菜葉,餓死在泥土裡,成為菜的養分。”
“這才是你想寫的東西,為什麼要改結局呢?”沈研沒有再回頭。
人在饑餓狀态下全靠本能支配,沈研走着走着就來到後街面館門口,他走進去,正巧和大口嗦面的老孫對上視線。
老孫愣愣看着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年輕人盯着自己不放。
壞了,沈研懊惱地拍腦門,光顧着解決楊靳川的事,差點把老孫給忘了。
命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兜兜轉轉,他和老孫這輩子還是在面館見了第一面。
不過現在的沈研再也不是當初付不起飯錢的窮小子了,他要了碗牛肉面加一根油條,大大方方坐在店裡吃。
老孫吃得快,稀裡嘩啦吃完就走了。沈研點的面還沒端上來,正好邊等邊想老孫的問題怎麼解決。
油條是早上剩下來的,又冷又硬,并不好吃,沈研把它放牛肉湯裡泡了泡,才得以下咽。
大概是郁清那幾頓飯把沈研嘴養刁了,他現在吃這些不求味道,隻為盡快填飽肚子。
泡軟的油條浮在湯面上,咬上一嘴,滾燙的湯真切流入腹腔,牛肉面不再隻是一縷味道那麼虛浮,曾經饑腸辘辘的歲月終于得到滿足。
一碗牛肉面下肚,沈研對阻止老孫進局一事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