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是在校醫院的病房裡醒過來的,除了有點累,他身上倒沒别的不适。
往床側一轉頭,狻猊的手環靜靜躺在他枕邊,藍光細細流轉。
他還沒來得及問狻猊修複得如何,守在他床邊的老者開口:“狻猊已無大礙,你好生休養,精神力耗盡再養回來不容易。”
“也還好吧,墨教官。”應許撐坐起身,“我一般體力恢複,精神力也會跟着恢複。”
“比如現在。”
為給墨研寒生動切實地解釋,應許釋放了一絲精神力,把他老人家的禮帽給掀翻了。
墨研寒沒有怪罪應許,也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他隻是把禮帽扶穩,平靜地開門見山道:“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作為這次實戰的組織者,如果我要給你的表現評分,我會給你滿分。”
“可是教官,我并沒有赢啊。”應許淺淺地笑,不以為意。
“你一人一機甲對戰一個軍團,砍掉了軍團大部分兵力,還把軍團的最高指揮官‘擊殺’了,你這樣不算赢那什麼算赢?”墨研寒不徐不疾,眉毛卻擰成了疙瘩,“但是應許同學,我并不認同你這種不要命的打法。”
“反正是演習嘛,學校肯定不會放任我死掉。”應許嬉皮笑臉,全然沒有悔過之意,“而且我就一人一機甲,如果惜命,早被師姐的兵團打得落花流水,啊,可能師姐會念及是演習,不會對我下死手。仔細想想,拼命确實有點虧哦。”
墨研寒的臉色也漆黑如墨:“你上戰場,若被蟲族的武器損傷軀體或精神力,那是無可挽回的,我們的醫療技術還沒發達到這程度。”
“上戰場的事,上戰場再說。”應許說得分外輕巧。
“你可有想過你的家人好友……”墨研寒的話還沒說完,病床之前忽展開一面光屏,其上是暴跳如雷的武運隆。
“墨老頭,我就不該放任你去做實戰設計!”
這讨嫌的聲音一出,應許和墨研寒都默契地閉口不言,墨研寒拿了床頭櫃上的橙子,仔仔細細地削皮;應許把狻猊的手環套自己腕子上,倒頭把自己埋進被褥裡。
武運隆的中心思想大概是斥責墨教官不該設計戰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演習,更不該沒跟學生說好演習要點到為止,最大的不應該是沒有按住應許這個不安定要素。
但他實在太吵了,吵得應許躺着都不舒服,應許隻好又重新坐起來,墨研寒把橙子削好了,分給他一半。
一老一少一塊吃橙子,應許說:“我是搞不懂你們的标準啦,又要舍生忘死又要懂得惜命。”
“因為舍生忘死要為更值得的事情,不能随意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墨研寒回答,語重心長。
“有點矯情。”應許直白地說,“我覺得舍生忘死的前提是,對方想要你的性命。”
墨研寒有些意外:“看來你已經自洽了,對于舍生忘死與珍惜生命的矛盾。”
“您說自洽就自洽吧,反正我不認可你們對我的批評指責。”應許把最後一瓣橙子丢嘴裡,汁水酸甜可口,是好吃的。
“沒什麼事我想回宿舍休息,晚上的課我可以不去嗎?”應許作勢下床。
墨研寒起身,給他讓出一條路:“你可以在宿舍遠程上課,你剩下的時間不多,得争分奪秒。”
“之後的理論課和實戰訓練,你按你自己的想法進行,我會讓你的老師教官們盡可能為你讓步。”
“謝謝教官。”應許飛快地向老者行了個軍禮,吊兒郎當的身形還沒站穩,“另外,武主任沒來當面找我麻煩,是你們在其中斡旋?”
“那倒沒有,”小老頭一本正經地否認,“他主要是有點怕你,因為你真會揍他。”
哦,好吧。
*
上課,上課。
應許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聽光屏裡的老師侃侃而談,回來後狻猊隻幫他聯通了老師那邊的屏幕,而後便陷入了休眠,多的話一句不說。
沒辦法,狻猊算是被他連累,哪怕人家是高科技造物,也受不了這種折騰,應許識趣地沒敢多打擾狻猊。
晚上的課是基礎的精神力養護理論,這是原本課表的安排,不是臨時調課,但确實很适合應許目前的狀态。
“你的情況有些特殊。”卷發綿羊音的女老師柳念月一字一句地提醒,“相對于其他同學,你的精神力耗盡後恢複得過于迅速,據我所知應該能破軍校的記錄了,但是應許同學,你需要注意一件事,從現在開始壓制你的精神力,不要使它的強度繼續增長。”
應許睜大了眼睛:“按道理講,我經曆這些訓練,就是為了拔高精神力,最好到達S+的等級。”
“按照常規天賦A+的訓練确實應該如此,聯邦也希望上戰場的戰士精神力等級越高越好。”柳念月也面露難色,“可他們都沒有你那麼強悍的恢複力,也就是說你的體質沒有預留給精神力上漲的空間,強行提升會破壞腦補結構,輕者癡傻,重者……死亡。”
“也就是說,我其實并不是什麼天賦異禀的人。”應許對此沒有很失落,反而爽朗地自嘲起來。
柳念月的聲音則愈發沉着:“原本你的情況以我的職位無從知曉,但巧合的是,我向你傳授的課程是精神力養護,于是上頭不得不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情。”
“軍校對我真重視啊。”應許由衷地說,“另外,柳老師,如果會影響您自己的前途,有些話不用對我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