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夏儀喜憂參半:喜的是安尋這次居然腦子抽風,做了個愚蠢至極的決定;憂的是,萬一對方投靠了紀家,和紀家綁定更深,讓紀家父母對他更加看重,那自己和紀澤辭就很難有未來了。
此時夏儀真的很想向紀澤辭問個清楚,問他到底知不知道安尋打算脫離星河會的事,可惜星洲地界上沒有信号,根本無法和外界電子通訊,一切疑團隻有等出去才能解惑。
夏儀左思右想,他睨了一下舅舅的臉色,試探着開口問道。
“舅舅,哥哥他會不會隻是一時負氣?他最終還是要加入星河會的吧?”
夏高明冷冷一哼,滿臉不屑:“離開星洲的星族人就是離開水的魚,沒有我們,他靠自己能在外面立足麼?等他見識到外面的兇險,被吓破膽子後,自然會向我們低頭的。”
夏儀歎了口氣:“但哥哥手握着與澤辭哥哥的婚約,有紀家幫他背書,他當然有恃無恐。”
“那又怎麼樣?安尋是星族人,就該歸我們星河會管,他若是以為躲到紀家就萬事大吉,那就打錯了算盤!真當我們星河會是吃素的,連個族内的叛徒都處置不了?”
“但紀家是聯邦四大家族之一,紀柏叔叔還是下一屆總統的熱門人選,紀家的勢力越來越大,如果他們強行庇護哥哥,甚至借此插手星族乃至我們星河會的事務,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夏高明腳步一頓。
身為星河會的副會長,夏高明其實不在乎安尋的死活,他更關注的,是星河會的利益。
如今星河會名義上是星族人的庇護所,實質已經漸漸變成了夏家的獨屬産業,與夏氏家族每個人的前途命運都息息相關,他們經營好星河會,就是在經營好夏家的未來。
夏家辛苦将星河會經營成如今的規模,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當初他們為了抱住紀家這個大腿,沒少出錢出力出人,安尋與紀澤辭的聯姻,是兩家達成合作的重要一環,可以說,當初紀家能看上安尋,星河會上下幾乎是喜出望外,因為他們太需要一個像紀家這樣的老牌家族給予支持和背書了。
隻是今非昔比,近些年星河會發展越來越好,向星河會抛出橄榄枝的勢力也漸漸多了起來,紀家的支持雖然重要,也并不像以前那樣要緊,與紀家有聯姻關系的安尋,也不再被星河會的人視為救星,甚至都不再是絕對的無可替代了。
“不過聯姻而已,紀家要是想趁此機會插手我們星河會的事,那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夏高明皺眉道。
“我剛才也就是随便一說,舅舅你不用把紀家想得太壞,”夏儀微微笑了,“隻要不是有人挑撥離間,或者惡意慫恿,紀家家大業大,也未必會瞧得上我們這個小行會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夏高明頓時心中警惕:挑撥離間,惡意慫恿,這不正是安尋能做得出的事嗎?否則他哪來的底氣和星河會翻臉?
雖然安尋反複說了他不會接受紀家的庇護,但夏高明他們根本沒聽進去,甚至更加笃定安尋出去後一定會投奔紀家——如果不走這條路,他一個初出茅廬的星族新人,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在外面生存下去?
“安尋那隻白眼狼,一身反骨,他今天能把星珠拱手送給他的相好,明天就能把星河會賤賣給外人,吃裡扒外的東西!”夏高明恨恨道,“真以為有張婚約就能高枕無憂了?沒有正式成婚的婚約,說到底也就是張薄紙,最終能不能作數,還不一定呢!”
夏儀心頭一跳,他強壓住激動,故作疑惑地望向夏高明,後者也向他看來,意味深長地笑了。
“如果真要和紀家結親,比起一個外姓的白眼狼,換成我們夏家自己人上,不是更好嗎?”
夏儀怔了怔,很快紅着臉移開目光,像是害羞般深深低下了頭。
但他的嘴角已經抑制不住開始上揚,心中更是陷入了狂喜。
終于。
終于!!
他費盡心思,處心積慮,在那麼多人面前不遺餘力地表現自己,終于讓人發現了:比起徒有其表的安尋,他才是更适合成為紀家少夫人的最優選擇。
雖然目前想到這一層的隻有舅舅夏高明,但假以時日,一定會有越來越多人開始考慮這個新方案,到那時,舊婚約的廢除,不過就是簡簡單單一句話。
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和紀澤辭正大光明官宣的那一天,夏儀彎起眼睛,無聲地笑了。
事情會進展如此順利,真是意外之喜。他有預感,距離正式解除婚約的日子,大概已經不遠了。
呵呵,不知那天到來時,他的那位好哥哥會多麼驚慌失措,又會哭得多麼凄慘呢?
***
夏高明他們離開後,夜幕很快降臨,安尋打開樹屋内的熒石燈,獨自收拾好茶盞,又吃了些中午打包回來的點心,然後靠坐到窗邊,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當星洲的弦月升到中洲湖畔的正中心時,窗外沐浴着月光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白發白須,一身藏青色的長袖寬袍,袍角紋繡着象征族長身份的銀線圖騰。雖然年事已高,對方的步履依舊沉穩端然,安尋的身體一下就坐直了,胸口瞬間湧起一股名為“親情”的溫暖熱意。
現今星族的族長,星洲名義上的總執事,他的外公,安浦和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