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年前,朝廷大刀闊斧精簡官職,為防各行省官吏不聽調令,先選派了行樞密院諸職。若真有膽敢不奉旨行事之人,正、副二使便可共同決斷就地将其格殺,不必經朝廷批複。
庫庫特穆爾正是看準了這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時機,才堅持要離京。隻是原本他以為自己能駐守江浙或是河南,這兩處卻都在太子谏言之下落在了旁人手上。他自那時起就對太子頗有微詞。
當時趙敏仍在京中,但卻記不起曾聽到他抱怨。
“阿爹,你早就知道了?”
汝陽王道:“我也是後來才知曉。也速在河南大舉肅清亂黨,屢受陛下褒獎。樸憐花因整治軍紀震懾官場有功,也多得恩賞。你哥哥覺得自己毫無建樹,就愈發失意,行事放浪,有天喝醉了酒險些将自己一個部下用鞭抽死。高脫不敢瞞我,傳信問我該如何處置,我遣人去壓着他受了一頓軍棍,他才收斂。我以為他改好了,又欲令他振作,便不時以京中大事勸誡他,讓他沉住氣。沒想到太子一事竟叫他生出狼心狗膽!
“敏敏,你實話告訴爹爹,你哥哥究竟在杭州做了什麼?”
趙敏将自己的見聞一一相告。
“我到杭州時,樸憐花已死,此事已無法挽回。我隻能趕回大都,向您面陳此事。爹,如今朝中究竟是何光景?太子與右丞相大人真已離心?我讓哥哥務必将所有布置清理幹淨,隻怕真思也難逃一死。那父子二人死了以後,太子一系可有人能接任江浙行樞密院使?”
汝陽王失神了片刻,才無力道:“太子與我等因使毒一事有過争執不假。初時他确實對這等手段極為厭惡,曾當面斥責我二人。但他很快便親自出宮登門道歉,并于宴請我二人,長談此事。太子也知如今安甯來之不易,他又沒有足夠後繼之人,能将朝堂大小官吏一一撤換,隻能同意我們行事,以十數年之久化解這困局。從那之後,或許不能說心無芥蒂,但至少面上太子與從前并無二緻。
“再說江浙之事。樸憐花倒還有個弟弟,隻是才幹名望遠遜于他,恐怕擔不起這般重任。”
他緩了緩,又道:“若不拘于太子外家,倒還是有幾個人選,我要與右相細細商議。”
趙敏道:“事不宜遲,阿爹,遣人到江浙、與右相商議都要盡快!”
汝陽王當然知曉厲害。
“你放心,我即刻命人去辦!”
聽聞實情遠不如庫庫特穆爾所說那般嚴峻,朝中又不乏接替之人,趙敏心中大石終于落下。她不再打攪汝陽王,出門轉到後院去陪自己娘親去了。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汝陽王每日都為善後奔波不停。
在等待江浙詳情回報之時,他與脫脫徹先将所有屬意之人列舉出來,分别私下與他們約見,最後選中了兩三人祥加考察。隻等那邊消息傳回再做抉擇。
諸多事宜在衆人毫不知情之下行進,倒還算是順利,隻是到底事關重大,汝陽王在府中也免不了整日愁眉苦臉。
“别的我倒是不甚擔憂,就怕太子承受不住這驟然悲痛,又要生出事端。”
察罕特穆爾心下不安,這般行事,已然是欺君之罪。想不到他一生忠心侍主,眼下卻要為了阖家性命欺上瞞下,實在是慚愧。連親兒都教不好,如他這般怎配位極人臣?
趙敏卻覺得此事已成了大半,勸慰他要放寬心,免得被有心人瞧出來不妥。
“哥哥行事本就隐秘,不會留下太多痕迹,如今又有您出手打點,就算朝中有人疑心,也查不出什麼。您與右相大人隻要将太子安撫住,就可萬無一失。隻要江浙仍在他掌控,太子應當不至于失态,遷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