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她語氣很平靜,聲音卻在打顫。
蕾娜靜靜望着,似乎想到了什麼。
女孩也看向她,眼神空洞,看不出半點希望和情緒。
“蕾娜。”
朱莉想起修女的話,悄悄提醒道。
蕾娜回過神,笑着說:“太好了,她終于說話了。”
“對不起……”
女孩似乎意識到這點,身體控制不住顫抖,狀态異常恐懼。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蕾娜語氣溫和,笑着招了招手,“你可以過來嗎?”
那孩子沒說話,一雙不帶情緒的藍色眼睛望向陌生人手裡的面包,肚子“咕咕”直叫。
空氣中隐隐飄着股面包的香氣。和一般的黑面包不同,它有着誘人的顔色,沒有摻雜石子麸皮之類的東西。
如果能蘸着熱湯吃,不,一碗熱水就夠了。
大概過了幾分鐘,女孩突然站起來。
蕾娜眼睛一亮,就在她以為那個孩子要過來的時候,對方竟然跑了。她先是愣了幾秒,然後端着餐盤去追。
女孩加快腳步。
可她的狀态很虛弱,腳像踩在凹凸不平的棉花上,耳朵裡還出現了幻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人踹到地上毒打。
她越跑越絕望,眼眶一點點泛紅。
蕾娜個子高腿也長,兩三步就追了過去,指尖碰到了那孩子的背。
女孩猛然轉身,惡狠狠地反抗。
蕾娜吓了一跳,趕緊放下盤子,途中又頓了頓,順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
女孩僵在原地,心底充滿了恐懼。
然而,想象中的耳光和拳腳并沒有落下,隻有頭頂的溫暖——
她驚愕地睜開眼,呆呆望向躲開老遠的蕾娜,眼底多了絲迷茫。
朱莉松了口氣,對返回教堂的好友說:“蕾娜,你還好嗎?”
蕾娜搖了搖頭道:“我沒事,那個孩子似乎沒有那麼兇。”
朱莉一臉難過,“可她會撓人。”
蕾娜想了想,說:“或許,她隻是對我們感到陌生。”
兩個人邊聊邊觀察着,可那個孩子始終沒有動面前的食物,眼神警惕,姿勢和表情也很不自然。
蕾娜大概明白過來,對朋友道:“我們應該給她一點空間。”
“我也這麼認為。”
朱莉臨走前又看了眼那個孩子,壓低聲道:“我總覺得她和别的孩子不同,比如口音。”
“她有口音嗎?”
蕾娜略顯驚訝。
朱莉的語氣不太确定:“嗯……像是蘭丹那邊的腔調,我的禮儀老師也是這樣,而且她的“我”和另外幾個詞的用法也不太普通。她可能是蘭丹哪支破産的貴族或者商人階層,要麼有一位蘭丹的語言老師。”
女孩認真分析着,并沒有覺得這很奇怪,畢竟這個時代破産的商人和落魄的貴族實在是太常見了。
比如她母親的家族。
這些保守的舊貴族認為紳士就不應該工作,并且在财力和資本已遠不如從前的情況下還強行維持着體面。她很清楚,她的母親嫁給商人父親是為什麼。這是窮貴族和富商的婚姻,雙方各取所需。
“蘭丹……”
蕾娜默念着。
蘭丹,那是溫格特的國都。
蕾娜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想法,但随即又否定。
如果是那樣,很多事情就對不上了,比如嘉爾莉特是金發。
“蕾娜,你怎麼了?”
朱莉反問。
蕾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看向大門外。
在她們走後,那孩子猶豫了半天,确定沒有人傷害自己後才端起盤子。
她側着頭,“啊嗚”一下,吃了一大口面包,臉頰像鼓鼓的糯米團子,又有些像屯糧的小灰老鼠。
這個小朋友還挺可愛的。
蕾娜忍不住笑了笑。
女孩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慢慢吞咽着面包。
“啊!”
身旁的女士突然捂嘴,表情驚恐,“神啊!你們快看她的腿和那邊臉。”
朱莉被那名女士的聲音吓得一抖,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那個孩子的半邊臉頰和大腿布滿紅色密集的怪痂。
就像精緻的白瓷杯上出現了大量裂縫和污漬,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别扭、肮髒,也難怪她總是低着頭,或者側頭用頭發擋住臉。
“她會不會有傳染病?”
女士臉色略顯蒼白,默默打消了收養的想法。
“應該不是,否則這附近的人已經被感染并出現了一些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