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遙緊趕慢趕跟上女鬼。女鬼等在遂平長老家外,看她來了,将畫勾在她兩根空出來的手指上,往屋内飄去。
進屋後,白遙左右張望一番,還是遂平長老先發現了她。
擱下毛筆,起身出來。
“白姑娘怎麼到我這來了?”遂平清出一張椅子,讓與白遙坐下。
“我看你門沒關,想着人應該在家,就來找長老你叙叙。”白遙笑。
遂平爽朗大笑。
“那當然是歡迎至極。”
白遙狀似不經意瞥見牆上挂的那副女子畫像,驚訝道:“這怎麼……一模一樣?”
“什麼一模一樣?”遂平問,回身去看那幅畫。
白遙将女鬼繪制的畫像放在桌上,遂平幫她解了繩子,将畫展開。
看到畫中人的那刻,遂平忙将整幅畫攤平,和他牆上挂的一模一樣。
“這!”
“其實我也不是突發奇想來找長老你,隻是昨晚有人托夢,說讓我記下這女子,畫成畫像後務必交給你,所以我就來了。”
遂平指尖微顫,輕輕觸上畫中女子:“像,真是像啊。”
他毫不懷疑白遙所說,一是那日制住惡鬼的情形他都看在眼裡,再是救回了雲清,況且白遙這是第一次到他家中,先前不可能見過阿岑,何談畫出?
“那她,她還有沒有什麼話要說給我聽的?”遂平失了平日穩重,眼中急切。
這要怎麼回答?白遙看向女鬼,女鬼搖頭,畢竟她頂多隻是見過畫像,做不到能讓畫像開口說出畫中人是誰。
女兒或是妻子?
“不多,但總的意思就是讓你照顧好自己。”白遙瞥眼女鬼,女鬼點頭。這話應該沒有錯處。
“呵,”遂平搖頭,靜靜地凝視畫像,“時隔快三十年了吧,怎麼就不願意到我夢中看一看呢。”
白遙抿唇,她聽着也傷感。
正感懷着。
“是他妻子。”女鬼突然道。
怎麼回事?怎麼就知道是妻子了?
白遙看向遂平,他模樣确實難過,滿含柔情,但未必就不能是女兒呀?
“她是長老你的妻子嗎?”白遙問。
遂平輕輕搖頭。
沖女鬼挑眉,看,人家說不是。
“我們兩個很相愛,隻是陰錯陽差。”
女鬼向她挑眉,誰說不是呢。
愛人?
白遙又問:“可她才那麼年輕,怎麼……”
肩上,女鬼手搭了上來,攔住她的話:“别瞎猜,遂平可從來沒有說過她死了。”
确實,遂平沒有直接說過,白遙是聽他語氣懷念,又說什麼三十年不入夢,猜測人是已經過世了。
但要是沒過世,她說這話就确實欠妥了。
遂平笑着搖頭:“往事再提易傷身,說者痛,聞者傷心,過去的就随它過去吧。”
白遙明白,人人身上都有那麼一段故事,運氣好的話早早釋懷放下,但更多的,是像遂長老這樣人至中年仍遲遲苦守放不下的。
她瞟眼身旁女鬼。
“直接問。”女鬼靠着白遙身前桌子,面對着她。
白遙猶豫,這種傷感氛圍裡,問出質疑好像總顯得太過冷漠了點。是不是不合适啊。
手臂輕輕碰了碰女鬼的腿,女鬼輕啧一聲,把腿移開。
白遙性子軟,女鬼想是不是與鬼神打交道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悲憫之心。
遂平忽而輕笑,他當然明白白遙找他一定是有事要說,至于畫像,也許真是托夢,恰好成了拜訪理由。但即便沒有托夢一事,她也必定會尋個另外的緣由。
“說吧,我這麼大年紀,你才多大,心思寫在臉上一眼就看出來了,不用糾結,傷神,直接問吧。”
白遙咳了咳:“我聽雲清說,遂長老你去過外面,回來還很贊成族人離開,但羅長老恰恰相反。要是我的話,當然希望族人能居住在一起,東走西走不就散了嘛。”
“你想問我為什麼支持族人離開?”遂平說。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遂平看向桌上畫像,良久,他才開口:“以前,族内規矩多得很,我隻是贊成他們去更自由的地方,好好生活而已。至于現在,去留都是随他們。”
“我住了這幾天,發現族中規矩似乎并不多啊?”白遙說。
“被我去了大半,年輕時本想大刀闊斧,但發現行不通,我就隻好一門心思紮在學問裡,不學卦也不問草藥,我什麼都不會,好在後來雲重當了族長,他的看法跟我一緻,慢慢的,情況有了好轉,所以到今天才有了你看到的規矩不多。”遂平笑。
白遙明白,又問:“這是好事,就是事情操辦起來不簡單,遂長老你和羅長老施行新族規時,一定很是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