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眉卿瞳孔都在細微的顫動。
他微垂着頭,錯開了聞扶光的目光。
耳邊傳來布料的摩擦聲,聞扶光坐在了他身邊。
宿眉卿聽到一道很溫和的聲音響起,如同三月裡拂面而來的春風:“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想法嗎?”
宿眉卿沉默下來。
聞扶光沒有催促,隻是坐在旁邊慢慢等着。
“巫行雲上一秒才取完八州那麼多渡劫期的靈血,下一秒四海的封印就沒有了。這一切很巧。”宿眉卿出聲,“巫行雲背後是誰我們都知道的。自我和水下那人見面第一眼時,我一直覺得他很熟悉。這種熟悉的感覺,我隻在見到耀陽神像時有過。我在想,封在四海裡的人,會不會就是耀陽?”
那罪神也應該是耀陽。
這句話宿眉卿沒有說出來,可聞扶光能明白。
可如果耀陽是罪神,那麼一切又說不通了。
罪神被封印的下一瞬,就是絕對的死亡。
在神尊堕神的那一刻,法則就會瞬間鎖定氣息,進而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抹殺,以防止出現更多的變故。
這是一條刻進天道本能乃至傳承裡的死律。
按照宿眉卿與耀陽的關系,那對方至少在封印下活了十八年,甚至更久。
這麼長的時間,天道都沒動手。
這些信息,不需要刻意說明,在場的兩人就都明白。
“巫行雲作為他的手下,在得知自己效忠的神尊沒有死,肯定會到處尋找蹤迹。在這期間,他們一定找了許多年,卻都沒有結果……”思緒一點點明了,心卻在一點點往下墜。
宿眉卿擡眼,眼裡全是迷茫:“那麼多年都找不到蹤迹,連你都不曾察覺。可自從我出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們是追着我的蹤迹找到這個地方的。”
“扶光。”宿眉卿頓了頓,突然有點難過,“或許,或許我不應該執着回去的。”
師門好不容易将他撇下,他為什麼就一定執着于回去呢?
寬大的手掌溫和揉揉少年的頭頂。
“眉卿,其實不是這樣的。”聞扶光溫溫柔柔地說話,“你的出現本就不平常。即便你不想,他們也一定會想法設法,讓你走上預設好的道路。你不知道,你又怎麼能用這個理由去責怪你自己呢?”
“既來之則安之。”青年握住宿眉卿的手,“我相信你。也請你務必相信我,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宿眉卿眉心猛地一跳,他直直看着聞扶光,最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少年反握住了聞扶光的手,在他略顯疑惑的神情下說:“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聞扶光:“什麼……?”
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宿眉卿的手帶着,按在了對方的心口。
相比于宿眉卿安然的模樣,青年在手覆上對方心口的刹那,呼吸變錯亂起來。
按在心口的手指急促地微微顫抖着。
聞扶光擡眼,與宿眉卿對視。
這小半年的接觸下來,青年是知道宿眉卿身體有異常的。那幾次的探脈,也讓他有了些許猜測。
即便早有心理建設,可就這麼面對真相,也确實打了聞扶光一個措手不及。
青年擡眼,眼中的星軌極速的轉動着。
聞扶光竭盡全力平穩住呼吸,他認認真真打量着宿眉卿。
眼前的人呼吸平和,唇色是淡淡的粉,看着和其他修士沒有任何的差别。
可是……
聞扶光手摁在對方離生死最近的地方。
那裡和宿眉卿的呼吸一樣,很平穩,沒有一點該有的起伏,如同一片了無生機,起不了一點波瀾的死水。
他的愛人,連一顆跳動的心都不曾擁有。
當這個信息在聞扶光腦海中出現時,他突然被滅頂的窒息淹沒了。
本就安靜的房間此刻落針可聞。
“我從出生時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但或許讓你知道不是什麼壞事。他們若是想下手,也隻有這一個突破口。我輕易死不了,我曾經就試過了。”
說到最後,宿眉卿以一種輕快的語氣道:“所以啊,真到那一步,或許我還能反過來扛一下……”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聞扶光塞進了懷裡。
宿眉卿在心底很輕地歎口氣:“放心,我又不是一定會扛,這不是有你麼?”
聞扶光這才松了點力道,過了好一會又安分坐回一旁:“那你們來青要前是什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