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眉卿拖着林暮淵,一路勢如破竹,手中長劍舞得滴水不漏。
清麗婉轉的劍招揮出時,好似隐隐青山間透出的一川秀色。
好像宿眉卿手裡拿的不是一把能置人于死地的利劍,反而是春月裡才抽出的柳枝或是嬌豔欲滴的花簇,在長勢最好時,被一陣稍顯料峭的春風吹落。
絢麗奪目的劍招朝前卷去,直接把不少靠過來的弟子擊飛進兩邊的建築中。
林暮淵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混亂好幾倍的場面,隻覺得心驚肉跳。
他一把拉住宿眉卿另一隻手,委婉勸解:“眉卿,可以了。我們還是低調點吧,若是把林家巡邏弟子招來了,那可就麻煩了。”
宿眉卿挑了一下眉,他笑了一聲:“是我不想低調嗎?”
林暮淵:“?”那不然呢?
他不解皺眉,便順着少年的目光看過去。隻一眼,他就明白了。
林家的弟子之所以這麼狂熱,完全是因為他們不信邪。
總覺得自己憑着過人的修為能夠輕易拿下宿眉卿,哪怕前面的師兄師弟都已經失去反抗的能力,後面的人也隻會覺得是他們技不如人。
林暮淵:“……”造孽哦。
“我們起碼也打了半條大街了吧。”宿眉卿接着道,“你們林家再大,巡邏弟子也隻怕早就收到消息往這邊趕了。”
宿眉卿話音未落,幾道虹光便從天際滑落。
來者穩穩落在離宿眉卿二人不遠的街道上,激起腳邊一小片的灰。
為首的人劍眉星目,氣勢淩人。
他看向宿眉卿,憎恨的面目一瞬間變得錯愕。
而其他的巡邏弟子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們本以為能造成這樣場面的,最差也是個金丹。誰知道,居然是個極其年輕的煉氣。
在一衆動辄幾十上百歲數的修真者中,不需要上手測試宿眉卿的骨齡,也能從他的眼神和給人的感覺判斷出少年的大緻年齡。
林莫敢斷言,面前的人,最多不超過二十。
“不過一個連築基都沒有的人,就把你們給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林莫掃了眼狼藉的四周,眉頭緊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師兄你有所不知。”一位尚且還能動彈的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疼得龇牙咧嘴,“這小子修為看着低,可手裡的武器和劍招簡直是古怪異常,我們聯手也隻能勉強拆掉一招,更不用說一個人了。”
“是啊是啊師兄。”有人附和道,“真不是我們不行,他劍招和其他人根本不一樣,若有似無自帶幾分顔色,根本叫人無法理解。”
那人說着心底無端湧上一股挫敗,他們也不是沒在八州各處曆練過,普天下的劍招若無高人指導那就統一走的最基本的基礎路子。
林莫當然知道這群人心中所想,他不屑冷笑:“何苦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
青年說着擡劍,劍鋒直指宿眉卿:“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在我手上走過一招!”
林莫頃刻出招!眨眼間,整個人便出現在了宿眉卿面前。
他手中長劍發出嗡鳴,帶着刺骨罡風劈向了面前之人。
宿眉卿長眉輕壓,修長勻稱的手指握緊劍柄,旋即轉手朝前斜插而過。
竟是不做抵擋,反而朝林莫手裡的長劍更近一分。
少年不擋反攻的行為直接讓林莫心中一驚。
林莫嘲笑道:“你不會是想用這招讓我多想以此把我吓退吧?異想天開!”
他一邊嘲笑宿眉卿的不自量力,一邊堅定不移把手裡的劍朝少年的肩膀送去。
他出劍比宿眉卿快了半步,即便少年有再大的本事,也會比他先一步受傷。
而且傷的還是拿劍那隻手的肩膀。不論如何,林莫都能全身而退。
就在他自信時,原本刺向他的長劍突然以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一偏——
兩把材料極好的長劍短暫交接,刺啦一聲激起陣陣刺眼無比的火花。
林莫握劍的手被激蕩而起的靈氣震得一麻。
他反應極快,接下來就手腕一動追着刺出第二劍。
劍氣微動,劍影層出不窮緊咬着少年不放。
宿眉卿避開刺過來的劍招,就着被架住的靈劍,旋身一躍揮出一招。
孤零零的劍招被林莫的劍影層層包裹,看上去就堅持不了多久。
林莫就是這樣想的,他随便分出幾個劍招去對付朝自己而來的攻擊,轉身就要再靠近宿眉卿。
還不等他有所動作,本該被蠶食掉的攻擊異變突生!
“林師兄!小心那劍招!”圍觀的弟子大聲提醒。
林莫回過頭,瞳孔一縮。
原本孤零零的劍招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數百道幻影劍氣。
林莫:“這麼可能!”
他不敢相信看着面前的一切,哪怕罡風在他光潔的臉上劃出細微的傷痕,他也察覺不到了。
在林莫的印象裡,招式無非是在最基礎的那幾招上創新突破,以一化百他也不是沒見過。
可從來沒有一個劍修,能夠做到在一個固定招式揮出後,自主分化出這麼多幻影。
而宿眉卿的劍招幻影又與林莫見到的不一樣,少年每一道劍招背後,似乎包納萬物。有的是青山,有的則是流水。左邊那道還在飄雪,右邊那道就已經有落霞與孤鹜齊飛了。
撇去那迫人的威力,單論觀賞性,那也是世無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