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息。”
陌歸塵吐出最後兩個字,倒計時結束,那人卻似沒聽到一般,絲毫未有動靜。
他好整以暇揚眉,腔調散漫啟唇:“看來師尊确實在欲拒還迎,好心機哦。”
眼前倏地天旋地轉。
聞箋不聲不響扯住他手臂,猛地往下一拽,陌歸塵猝不及防倒下,整個人橫趴在自家師尊大腿上。
這是什麼姿勢?
雙修功法可沒提過呀。
莫非是第一百零九式?
魔尊大人神清氣爽,小小反思着,看來雙修功法确實是門深奧學問,還得是聞箋這種腹黑老男人懂得多。
嘴上說不要。
身體比誰都誠實。
口是心非,陌歸塵默默腹诽道,正掙紮着要起身,手腕卻被反扣得緊實。
聞箋雙指夾住他中指,瞬間,便有股靈息裹挾着方才的催情丹藥,全數鑽出指頭。
“幹嘛……唔。”
啪。
身後一聲起,奇怪的感覺旋即從腰下方那處地方炸開,叫人顫着打出個激靈。
失控得貓尾都甩了出來。
聞箋垂眸,定睛望向陌歸塵泛粉的貓耳貓尾,也是怔了怔,不承想,這一戒尺下去,竟給徒弟打出了半原型。
“你……?”
後知後覺被打臀.部,陌歸塵五指抓實被褥,整個身子耐不住刺激得蜷了一下。
他氣急敗壞的罵聲,在喉間滾了一圈,洩出唇齒時,莫名變成碎碎的泣咛。
“聞、箋、你變态!”
“你打哪呢!”
“士可殺!不可辱!”
堂堂魔尊大人,呼風喚雨慣了,挨着師尊這般懲罰,傳出去,面子往哪擱?
他撐着手肘要爬起,又被摁下,抽了一下。
整個身子再次軟得跌了跌。
就連頭頂的貓耳都蔫兒吧唧地耷拉下來,怪可憐勁兒的。
目睹這怪異轉變,聞箋錯愕微怔,剛想把陌歸塵撈起來檢查,又旋即回神。
徒弟固然金貴,磕不得絆不得,但他根本沒使力,況且這人修為深厚,不至于嬌弱至此。
他冷下臉:“收起你裝可憐那套,别想與為師使詐。”
底下人又窸窸窣窣往前爬,聞箋一手攥住陌歸塵雙腕,微擡起一條腿,抵着徒弟的小腹,把人擡高了些許。
有些好笑道:“方才不是硬氣着叫為師跑麼?
“你跑什麼?”
他向來是無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套孝道,但得知陌歸塵不厭其煩折騰自己的身子,也不知去哪無師自通的技能,半分也不自愛,如今竟還膽大妄為到連吃十顆催情丹。
簡直拿性命當兒戲。
屢教不改,确該長長教訓。
聞箋再好的脾氣,也在徒弟的連番造次中,忍耐到了極限,但尚算冷靜,控制着力度,沒下重手,卻也沒打算就此罷手。
“今日,為師便替你父親,教教你規矩,讓你長長記性。”
他把陌歸塵摁在懷裡,握着戒尺,又是一下,沉聲問:“能不能自愛自重?”
“聞箋你變态!”
“叫師尊。”
“唔……”陌歸塵甩了甩貓耳,一時也分不清是這把戒尺克制他,還是被打那種部位叫他瞬身酥軟沒勁兒,愣是提不起半點兒靈力來。
“聞!箋你啊……”
“叫師尊。”
陌歸塵犟脾氣上來,撅着脖子沒改口,半點兒也不示弱,回應他的又是一戒尺。
不疼,但那個酸爽勁兒,直從脊背蹿上腦海,刺激得人又羞又惱。
“告訴為師,日後行事,能不能有分寸?能不能量力而行?能不能懂得自愛?”
陌歸塵抓起枕頭,把自己滾燙臉頰埋在下面,嘟囔了句:“師尊,别打了。”
“能不能?”
“能,能啊!滿意沒!”
頭頂落下道淡笑:“為師怎麼覺着你很不服氣?”
陌歸塵冷然咕哝:“不敢。”
聽着徒弟咬牙切齒的嗓音,聞箋用戒尺敲了敲陌歸塵煩躁亂甩的貓尾,一語挑破:“不敢?你尾巴一翹,為師就知道你憋什麼壞水。”
果不其然,那條亂甩的貓尾忽然就纏上戒尺,死死捆了兩圈,似乎是想趁機奪走戒尺。
聞箋幹脆松了手,轉而一巴掌拍下去:“還娶不娶師尊?”
“唔……”
陌歸塵猝不及防挨了一記,力度很輕,卻比戒尺更羞恥,仍是斬釘截鐵:“娶!”
啪,又是一下。
聞箋:“娶不娶師尊?”
陌歸塵:“娶。”
啪——
聞箋:“娶師尊?”
陌歸塵:“娶……”
啪——
聞箋:“娶?”
陌歸塵:“不娶了不娶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聞箋低低緩出口氣,正想好好安慰下,便瞧着耀武揚威慣了的徒弟可憐巴巴屈服,妥協在他淫威下似的,轉口。
“我嫁還不行麼……”
那口還未舒完的呼息,生生卡在咽喉,堂堂玄胤仙尊幾近把自己嗆死。
聞箋險些沒提上氣,哭笑不得:“你還委屈上了?”
但見徒弟悶頭,埋在被褥裡,不知是羞是惱,亦或傷心,甕聲甕氣的,哽着嗓子,斷斷續續說話:“我爹都沒打過我。”
“你……打我,讨厭你。”
聞箋鬼使神差把手探進被裡,才發覺自己的掌繃得青筋浮現,連尾指都在顫抖。
密密麻麻的疼意又在心口叫嚣。
他垂下眼簾,掩去多餘的情緒,極盡溫和揉揉徒弟發頂,冷靜直言:“你爹爹若在,比為師還狠。”
“我不信。”
“戒尺都是你爹爹給的。”
陌歸塵:“?”
陌歸塵掙開束縛,刷地騰起身,憤然摔了枕頭:“我才沒有爹!”
話才完,便又被自家師尊按在胳膊肘裡,抽了一下:“怎麼說話的?
“你爹爹不惜用滿身功德開啟禁術,換你來這世間走一趟,你倒好,連親爹都不認,還這麼糟踐自己身子骨?
“給你爹爹認錯。”
就着聞箋的胳膊,陌歸塵悶聲咬了師尊一口,倏地化作本體,掙脫跳下榻,跑走。
蹿到門檻的貓,又止不住回頭,整隻貓白裡透粉,尤其是那耳尖,紅豔似能滴血,探出半顆腦袋,貓在門角偷看一眼,受了彌天委屈似的,瞪了瞪屋内人,頭也不回溜之大吉。
唉。
屋内落下道歎息。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徒弟,着實是他這一潭死水的歲月裡,唯一能給他帶來漣漪與波瀾的劫。
聞箋不假思索起身,拾掇着心情追出去,還是得好好哄回來,不然留這人倔着,怕是又要偷偷躲起來哭。
剛走出幾步,又頓住。
他擡手,變出根戒鞭,反思片刻,到底還是他這個當師父的錯,是自己失責,是自己沒教好,是自己愧對故人,是自己給人慣得不知天高地厚。
更該挨罰的是他這個師父。
聞箋掐了個訣。
戒鞭登時脫離掌心飛向半空,揮舞的戒鞭,狠厲精準地打落他脊背,登時皮開肉綻。
一下又一下。
硬是吃上三十鞭刑方罷休。
單膝跪地的人,蓦然想起徒弟方才的話,轉手給戒尺上施了道靈術,便是攤出那隻打了陌歸塵十下的右掌。
生生受下百道戒尺。
*
夜裡的樹結上一層冰霜。
慘白的月,照不進瓦片遮擋的深巷,陌歸塵縮在昏幽角落,潮氣自四面八方侵蝕而來,感受着腳邊那新結的薄霜,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阿栀。
阿栀的本體隻是大黑狗,那時的逃亡路上,寒冬臘月的,又在山林裡,夜裡便更冷。
他們躲在漏風的山洞,阿栀總會化作本體,用尾巴拂掉地上霜,提前躺在硬而糙的發青石闆面許久,方挪開位置,讓出暖好的地兒。
狗狗心思單純,笑得特别樸實淳厚,拍拍一隻前爪子道:“這裡暖。”
那是除師尊外,第二個會替他暖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