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呼嘯的狂風,輕衣回頭大喊:“萬不可亂跑啊!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執迷不悟!抱有偏見!陌師兄真要害我們,用得着大費周章?殺你們,不就是一巴掌的事情?蠢鈍如豬!”
“我看蠢笨的是你!姓陌的隻是想把自己摘出去,既順利鏟除眼中釘,來日又還能假惺惺哭訴自己奮不顧身入局救人,奈何着了妖魔的道,而無果,以騙獲些情深意重的好名聲,一石二鳥,好計謀。”
幾名正欲偷跑之人說着自認最義正詞嚴的定論,卻被不想殒命的人一把扯回呵斥:“你們幾個!是想我們幾十人,為你們的愚蠢送命?”
随後,你一言我一語争吵不休。
對于衆人反應,陌歸塵無動于衷,絲毫掀不起半分情緒波蘭,隻淡漠觑了眼:“我可不想當什麼爛好人,你們的生死與我無關。”
“想要前功盡棄,悉随尊變。”
話畢,撇開視線,牢牢盯着陣眼,五指深深掐進掌心。
陌歸塵眸中騰起抹近乎偏執的暗光,仿若在愧疚當初的無能,如今實施遲來的補救,便能自欺欺人挽救當年舍身相救的姑娘。
終于。
飒——
陣眼陣符水流般沖刷而上,看不懂的金光符文,團成圈,漂浮于半空,緩緩旋轉。
便是此刻!
陌歸塵咬破中指,擠出滴血,混進早便畫好的結印,一掌轟過去。
罡風驟停,陣符蓦然逆轉。
流淌在空氣的碎光翩然四散,覆落衆人,碎光消散,衆人身上那層淡淡的白光,須臾間化成片黑霧。
“風停了!”
“我感覺渾身好輕盈啊!”
“棋盤?”
“我們竟真在棋盤之上。”
“陌師弟,下一步該如何?”
陌歸塵氣定神閑掃視棋盤,漫不經心瞟過衆人:“這麼簡單的局,還需要我教?看來諸位功課不過關,師姐大抵該請示一下長老重新考核。”
衆人噎聲:“……”
到底也是理虧,況且這困局還沒徹底破,便也沒再說話。
大師姐微笑打圓場:“陌師弟愛說笑。”
随後指了幾個人:“你,往東南方向走十步。”
“你,後退兩步。”
“你……”
……
半盞茶功夫後。
陌歸塵心頭的不安越發濃郁,叫人微微焦躁望天,現如今是青天白日,瞧不到天上月,但衆人每走一步便會拉快時間進程。
不消片刻功夫,山際殘陽如血墜落。
月上枝頭。
那竟是一輪圓月!
提前一日到達月圓之夜,莫非是他在那座舊院追憶過往之時,已被人悄悄拉快了日子?
中計了?
明月高照,由不得人多想,陌歸塵心頭猛地一跳,幾乎瞬息,痛感襲來,攪得人開始神智不清。
那邊,衆人将最後一步走完,陣法轟然坍塌,露出荒地原本的模樣。
是片幽深陸林。
寒鴉鳴啼。
陌歸塵強壓神志回頭。
“走。”
陌歸塵五指蜷縮抓地,帶出幾條可怖的抓痕,修長瑩亮的指尖沾上淤泥。
月色朦胧下,銀發青年慘白的額角薄出片冷汗,幾縷發絲散亂飄蕩,孱弱,又微妙地給人添上兩分驚心動魄的美。
叫在場之人都看得呆滞。
陌歸塵自然不知衆人都愣住,隻手捂心口,單膝跪地,再次冷聲提醒:“快走。”
每當月圓之夜,體内煞氣便會蠻橫暴亂,肆意吸收周遭所有靈氣,再慢慢轉化成煞氣,處于半癫半狂的魔怔狀态,回回醒來之際,隻看到手臂的那株薔薇,似得灌溉,更嬌豔欲滴,恍若下一瞬便能破體生長。
此刻,他依稀能感受到體内的血薔薇正在遊移,真如有生命那般,最開始是出現在掌背,後來是手腕、手臂,如今已經悄然爬上肩膀。
詭異的卻是,無論怎樣,他都無法将這玩意兒逼出體内,貌似這朵薔薇誓要在他體内生根發芽,徹底開出花來,才肯罷休。
“走啊。”
“陌師弟,你怎麼了?”
“陌師兄,你沒事吧?”
兩道女聲急切又異口同聲。
倏然,沖天氣息,強悍霸道,從陌歸塵身上暴戾洩出,鋪天蓋地蔓延方圓百裡,一瞬間震暈在場的弟子。
大師姐實力淩駕衆人,勉強抵住這攻擊,卻也狼狽不堪連吐幾口鮮血,拄劍撐地。
她素來是個眼尖兒的主兒,幾乎瞬間便察覺出陌歸塵的氣息紊亂而強悍。
像入魔的征兆。
但此人身上,又渾然沒有絲毫溢出的魔息,修道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怪象。
掌下劍光铮亮,寒光映眸,大師姐蓦然想起掌門師尊的秘令。
她提劍起身,悄然靠近低頭喘息的銀發青年的後背。
正想趁人虛弱之際,在那背部來上一劍。
眼前紅袖翩然飄過。
陌歸塵衣擺一甩,便已站起轉身,迎風伫立月色之下,紅衣搖曳,居高臨下睨來。
眸光猩紅嗜血,又沉靜無波,俯視衆生如蝼蟻。
“你……你是誰?”大師姐駭然瞠目,口中補了句滴水不漏的話,“何方妖孽竟敢奪舍?快從陌師弟身上滾下來!否則休怪我刀劍無眼。”
“呵。”陌歸塵輕笑,慢條斯理把玩手中的黑鞭。
“不自量力。”
說罷,便如生殺予奪的神祇,輕然揮鞭,落下大乘期圓滿都未能安然無恙接住的緻命攻擊。
黑鞭如毒蛇,破空落下,電光石火間,大師姐根本無力招架,罡風疾速,淩厲的氣息倏然在咫尺間被抹白袖擋下。
鞭子雖被擋下,避免了草菅人命的一幕,但那渾厚的煞氣還是将大師姐擊得踉跄倒退十幾步,口吐鮮血,兩眼一黑,便是不省人事。
陌歸塵執鞭的手緊了緊。
他眯眼,笑看徒手接鞭的清隽身影:“師尊?”
片刻後,陌歸塵視線從聞箋那張臉往下移,貪婪盯着被自己抽出血的掌,舔了舔唇角。
指縫間,幾滴殷紅的血,欲墜未墜,可真誘人。
連自己慣是強悍的黑鞭,都瞬間化作藤蔓,軟如繞指柔,一寸一寸地順着聞箋的手掌舔舐、纏繞、蔓延而上,親昵、色情,又極具占有欲。
尤像合歡宗慣用的伎倆手法。
聞箋蹙眉:“我是你師。”
紅影一個瞬移,銀發青年挨着聞箋便貼了過去。
“師尊怎麼了?師尊不就是用來以下犯上的嗎?”
陌歸塵變出貓尾,若有似無地掃過聞箋腿腳,眼尾薄紅綴上欲色與癡妄,聲音喑啞又蠱惑:“你敢指天發誓,你不曾有過半分心動?”
“承認吧,經年的情誼早就在歲月裡變了味。”
“你分明也想吻我。”
銀發青年把貓尾塞進聞箋手裡,盛情邀請:“師徒逆倫又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韪豈非更刺激?”
陌歸塵仰頭,撚指去捏聞箋的下颌,強迫那人低下頭,與自己對視。
吐氣如蘭道:“師尊,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