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靈樹叢裡蹿出隻白色的小貓,貓兒憨态可掬,又不乏絲高冷矜貴。
他晃晃腦袋。
該死的。
明明月圓之夜尚未到,竟又維持不了人形,小白貓拱起粉色的鼻頭分辨滿山氣息。
血。
想要血。
貓貓寶石般璀璨铮亮的眸子眨眨,陌歸塵喜上眉梢,後山有幾隻山雞野雀。
小貓剛跑到後山石橋,卻撞見月下仙人。
陌歸塵:“……”
真真應驗一句不是冤家不聚頭!
聞箋!
為什麼又是聞箋!
小白貓輕挪腳步,欲趁人未瞧見他時逃走,蹑手蹑腳後退,才轉身,還是一頭撞上了某人。
聞箋單膝蹲下,單手托起摔了個四腳朝天的小貓。
“哪來的迷路小貓?”
“……”
陌歸塵甩甩暈乎乎的腦袋,還沒回神,就被自家師尊捏住後頸皮。
“……”
他張牙舞爪劃拉爪子,完全無濟于事。
最後被人帶回寝殿。
如今形态的他,靈力低微,隻能偷偷逃跑,便是趁人不留神間爬上樓閣。
頂梁中央的小貓情不自禁往下瞄。
他的師尊正在榻幾看書,安安靜靜,如十年前所有的夜一樣,被他癡癡端詳。
區别大抵便是,當年的小徒弟可以光明正大觀賞,甚至托腮調侃:“聞箋,你怎麼這麼好看!以後都不知道要便宜誰咯。”
那時師尊總笑着丢下書:“沒規矩。”
“規矩又不能吃。”
“天天淨想着吃。”
“那你前天為何要放走那蛇妖?”
“她到底沒害人。”
小徒弟攤手:“就是咯。”
師尊搖頭:“就屬你最人小鬼大。”
小徒弟振振有詞:“我不小了,再過十年我就可以娶妻生子啦!”
師尊緩聲問:“看上哪家小姑娘了?”
小徒弟嘟囔:“才沒有,有了道侶就不能和師尊同住,我還要看師尊呢!要看一輩子!”
……
如今,貌似隻能偷偷看。
越看,耳尖越燙。
那雙貓朵又慢慢失控地耷拉軟下。
貓貓難以排遣地撓撓木柱。
微弱聲響引得梁下人瞧來。
霎時,兩廂對視。
聞箋那雙眸子清冷如常,又似含着笑,燭火映襯下,柔和如水,真是含情脈脈到極緻。
很有故事感,看狗都深情。
而且并非柔情似水得幾近溢出眼眶的濃郁,相反,很克制,并且,越品越韻味悠長。
那該是怎樣一雙眼?
陌歸塵隻道那是雙會說話的眸,若非要加以定義,在他匮乏的遣詞造句裡,隻能從風月話本中摘出一句差強人意的描述
——他望他的眼神,實在算不上清白。
大抵是後知後覺這想法有多駭人聽聞。
陌歸塵慣性後退幾步踏空,啪的一下,就那麼直愣愣掉進師尊碗裡,裝羊奶的碗。
小貓渾身濕透,還濺了師尊一臉奶。
小貓扒着爪子,從碗裡探出腦袋:“噗。”不偏不倚,又噴了師尊一臉奶。
聞箋閉目抹臉:“真是……”
随後還是低歎一聲,把小貓從碗裡提出,順手捏出個清潔術。
“餓不餓?”
小貓是稀罕品種,體型比尋常貓兒要小許多,堪堪巴掌大小,再次被托在師尊掌心,師尊用手指沾了點奶喂到小貓嘴邊。
陌歸塵撇開頭。
他都多大貓了,還喝羊乳?
但自家師尊顯然不懂,又把那沾有羊乳的食指移到他跟前:”來。”
來你個大頭鬼!
陌歸塵心中嘀咕,又将頭轉到另一邊。
夜,寂寥無聲,終于,有人擦着手輕笑,嗓音蕪雜低沉,撓得人心間發麻。
但那話卻不知是數落還是打趣。
聞箋手指勾勾他下巴,說:“小傲嬌。”
小貓聽得不服氣,張嘴咬人,趁機逃走。
白衣仙人也跟着邁腿。
一貓一人先後潛入夜色。
陌歸塵一路狂奔,跑下落霞峰,恰恰遇到兩邊夾來的巡夜的值守弟子,便也隻好藏到旁邊的草叢。
聞箋來到時,守夜弟子們也提着燈走近。
衆人行禮:“玄胤仙尊。”
領事長老神情凝重開口:“仙尊行色匆匆,還親自下山,可是山中有異?是否要加強防守?”
“無甚大事。”聞箋言語間,眼神若有似無穿過一衆弟子,最後注落在草叢中那道白色小身影,“是本尊丢了隻小貓。”
領事長老連忙獻殷勤:“仙尊的靈寵是何模樣,老夫好叫上弟子們幫忙尋找尋找。”
“不必麻煩,小家夥正與我怄氣。”
夜,萬籁寂靜,陌歸塵藏在草叢裡良久,烏雲閉月時,他瞧到聞箋再次啟唇說話。
“我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