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小不學好,還跑?打斷你手腳!”
三長老語塞:“……”
很好,這些東西不是偷的,便是搶的。
後來,東西沒歸還,被他們聞師弟以十倍價格買下,堂堂仙尊,還要纡尊降貴,親自帶小徒弟下山,登門道歉。
奈何小徒弟窮兇極惡,不服教,幹瞪着眼,抱手昂頭撇起小嘴,就是不願走。
兩師徒對峙許久。
小徒弟終是被自家師尊拎小雞似的拎下山,便隻好張牙舞爪叫嚣放狠話。
“聞箋!你又欺負我!放我下來!”
“我給你送禮物,你轉頭把我賣了!”
“我讨厭你!我讨厭你!”
“臭聞箋!老男人!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嘿,這兩師徒,可真是樂死人。
三長老搖頭失笑,看戲似的瞄瞄陌歸塵的背影,不知道這回,又是個什麼樣的徒弟。
*
不知不覺,漫無目的的青年竟來到膳堂。
他倒是不餓,隻是聞到飄來的荷葉清香,竟難得起了點口腹之欲。
站在個小攤位前,陌歸塵向正在清洗荷葉的大娘道:“一個荷葉雞。”
大娘笑意盈盈:“好嘞,五塊中品靈石。”
“五塊靈石?”
大娘隻道是眼前這位青年嫌貴,便苦口婆心的:“是呀,我這已經是咱們膳堂最實惠了,而且,我這荷葉雞吃過的都叫絕,就連當年那位都日日央求着自家師尊來膳堂。”
大娘越說越起勁兒,還伸出手比劃:“從這麼高一點的小不點兒,吃到這麼高的男兒郎。”
“可惜啊……怎麼就……唉。”
……
離開十年,堂堂魔尊,吃喝玩樂都随興而為,倒是忘了還有這些個破規矩。
哪怕是從前,也都是聞箋掏錢。
而他此刻,身無分文。
陌歸塵有些煩躁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最終隻坐到臨窗的位置發呆。
那是,他當年最愛坐的桌子。
幾歲的孩子趴在窗邊逗鳥,一轉身,就能瞧見自家師尊出現在身後,那麼仙的一個人,端着盤剛出爐還冒着氣兒的荷葉雞,吃得急還會調侃他一句“小饞貓”,真是别有一番韻味。
好可惜。
此刻的窗外,沒有鳥。
師尊也不可能如當年那般待他。
變了。
一切都變了。
滄海桑田,終究是回不去。
陌歸塵百無聊賴,指尖繞上窗外的枝條,怔怔出神許久。
“在想何事?”
恍惚一聲起,眼神渙散的青年,微微擡眸,神色刹那亮堂幾分,卻又不可置信垂下眼睫。
是幻聽吧。
畢竟他在魔界早已習以為常。
陌歸塵沒回頭看人,繼續扯着外面的柳條,大有把整條柳枝的葉片都拔光的趨勢。
終于。
耳畔又傳來點哂笑:“這樹與你有仇?”
這笑,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切。
陌歸塵僵滞片刻,讷讷回頭。
面前橫着碟荷葉雞。
而那端荷葉雞外之人,是聞箋。
他不可置信愣住,好半晌才知道說話:“你……你怎麼來了?”
“怎麼,為師不能來?”
對面人把荷葉雞放到他面前,才狀若無事地坐下,自顧自斟茶,道:“趁熱吃。”
“我才不愛吃這種東西!”
聞箋擡手的動作頓頓,似預料之中,眉梢輕挑,輕抿口茶,不疾不徐地說:“浪費終歸不好,你替為師分擔點吧。”
“哦。”
陌歸塵冷哼一聲,扯掉個雞腿。
“為師不愛雞腿,都拿去。”
陌歸塵瞟了眼聞箋,不吃白不吃,毫不猶豫把另一邊的雞腿也扯走。
酒足飯飽後。
聞箋:“随我來。”
陌歸塵:“又去哪?”
聞箋:“束發。”
浮華派正式的拜師大典前還有個小儀式,那便是由師父親自為徒弟用桃木簪束發。
而這特制的桃木簪是内門弟子的身份象征之一。
陌歸塵目睹聞箋拿出桃木簪,那根桃木簪,和自己當年的别無二緻,但他了然,那絕非曾經的簪子。
畢竟那根簪,早被他捏碎。
連同簪子一起碎的,還有他的命牌。
*
大殿之中。
聞箋站在陌歸塵身後,手掌摸着徒弟那絲綢般柔軟的銀發,一下又一下梳理。
聞箋:“你這發色挺别緻。”
他話剛落,徒弟脊背似微繃,轉瞬便昂首挺胸的:“怎麼,你們當師父的還管徒弟發色?”
“不能管?”
“用花瓣染的,凡間年輕人裡盛行。”
“哦,為師倒是不清楚。”
“師尊畢竟上了年歲,又不問世事,不懂年輕人心思,很正常。”
陌歸塵語畢,聞箋垂眼看徒弟,把發簪插.進去。
含笑道:“真是……”反了天了。